已是腊月三九天,暴风自北而来,卷携股股寒意,超出大别山,直袭居巢。气温陡降,冷风掠了巢湖上蒸腾氤氲的水汽,缠绵缠绵转作雪片,纷扬如暮春柳絮因风起舞。不消半晌,居巢畔横亘的马头白墙与陶土青瓦上便堆起了厚厚的积雪。
千里外,孙策部驻军于会稽山脚下的山阴县外。前日与王朗部对战,孙策假装中箭身亡,命全军缟素,本身则藏在暗处,乘机而动。
周瑜心头如被铁斧一锤,立即明白大乔应是怕孙策担忧,便自作主张跑了出来,他赶快大步走向马车,又急又怒:“你们这是要回宛城?既然乔夫人已经快生了,还如何经得起这般颠簸?”
程普仓促赶来,进帐对孙策一拱手:“少将军,都安排安妥了,明日天明时分,末将便率兵三千,随你从城北攻击王朗。”
“好,不生”,周瑜只是为了安抚小乔,此话冲口而出,面上却刹时赧然,“你的手伤得短长,随我到隔壁上点药罢,这两位妇人皆为子敬兄的妻室接生过,经历丰富老道,定可保乔夫人无虞。”
方才周瑜向大乔做了解释,大乔方知孙策诈死原是战略,可她大悲大痛,伤了胎气,胎儿急下,早产已是不成逆转。
方听得动静,周婶与哑儿便起家披了外裳仓猝赶了出来,看到周瑜抱着衰弱万分的大乔,领着哭哭啼啼的小乔,两人不由慌了神,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周瑜肉痛非常,忍不住又问身侧的鲁肃:“你府上的婆妇如何还没到?”
本日他带着县里差役沿着往宛城的官道寻了七八圈,却未寻到二乔的踪迹。天寒地冻,又忽降大雪,人马俱疲,周瑜只得命令临时回还。目睹这雪没有要停的意义,周瑜不欲劳动旁人,筹算马上出门再寻。
暗夜阑珊处,一架马车正停在岔道口。周瑜稍稍放下的心当即又悬了起来,他急声问道:“到底如何回事?你们为甚么从营里跑出来,乔夫人如何了?”
语罢,鲁肃大步走出了前庭。周瑜仍然耸峙在风雪中,任凭皑皑白雪落满了他的肩头,小乔的哭喊已不再那般清楚,估摸应是耗尽了力量,大乔的痛苦嗟叹却愈演愈烈,在这乌黑可怖的夜色里,显得尤其凄婉。
“明朝如果大胜,我们便能班师回吴郡,与家人好好过个年了……”
小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姐……姐姐怕是要生了!”
老宅木门忽传来一阵短促的拍门声,小乔的哭叫若隐若现:“有人吗!有,有人吗!”
周瑜这才疾步上前,大开了院门,只见小乔肥胖的身躯在北风中不住颤抖,一张小脸儿早已哭花,她如同握住拯救稻草般,死死握着周瑜的衣衿:“求你……快,救救……救救我姐姐……”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她们姐妹在走投无路时来居巢寻了本身,而没有被长木修先掠去,可现下大乔有难,他只能呆立在这里,却甚么也帮不上。
周瑜焦心唤道:“婶婆,快烧热水!哑儿,你去子敬兄府上,让他快寻个稳婆!”
周婶既心疼小乔又担忧大乔,如何肯睡,躬身对周瑜道:“郎君不必管我,我去多烧些热水,再煮些姜汤。小乔女人可冻坏了,衣衫皆已湿透了,可得洗沐浴发发汗才是。”
周瑜一怔,不敢信赖本身的耳朵,蹙眉再听却只要落雪沙沙,他自嘲一笑,没想到本身竟然担忧小乔到如此境地,乃至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