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你但是欺我陆家无人!莫非见大人对你客气几分,你便要蹬鼻子上脸!还不快滚!”
陆康寂然坐倒,笑道:“真是个孩子般的玩话,你们才多大?人生漫漫数十载,只要到老夫这个年纪,才气说,再不会变了……”
雷霆乍惊,大雨忽至。陆府中,下人谨慎翼翼将三具棺椁搬上马车,放在正堂停灵。女眷们趴在棺木上,止不住地大声嚎啕,男丁则围棺而立,握拳咬牙,满眼恨意。
此等景象下,周瑜不但未退,反而上前一步,对那人一礼:“陆家三名公子之死,周某万分遗憾,但周某大胆相问:自古以来,哪一场战事没有死伤?陆家折了三位公子,莫非孙少将军就没有损兵折将?如果他们家中的未亡人前来找陆家索命,你们又该如何说?”
听了周瑜这一席话,陆康轻笑两声,端起酒坛大口痛饮。见垂暮老者如此伤神,周瑜心中不是滋味:“陆太守,酒多伤身啊……”
“甚么?”孙策闻言,再顾不上别的,快步向虎帐赶去。
“人都是会变的……乱世豪杰四起,他孙伯符若想谋得一席之地,只会为本身策划更多。即便他本日不滥杀无辜,你怎能包管,他今后亦会如此?”
“我们庐江郡夙来管理有方,百姓安居,物产敷裕……若非某些人黑了知己,为袁术那逆贼卖力,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孙策这才长舒一口气,缓了神情,静待周瑜走来。
“亲者痛仇者快?我庐江八百军民,便这般枉死了?即便不是孙伯符授意,那程德谋亦逃不了干系!若孙伯符将程德谋手刃,老夫便不再究查于他,如何?”
其别人闻言,如醍醐灌顶,皆不住拥戴。周瑜一时语塞,事理可讲通达,民气相悖却并非朝夕工夫,他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便听陆康低声道:“公瑾,你随我来。”
周瑜缓徐行入灵堂,神情愀然,行至灵位前,他深深一揖,而后从护灵孺子手中接过三炷香,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炉中。
孙策还是立在原处,岿然不动,一双星眸瞪眼城头,哪怕雨水顺着稠密的睫毛滴完工线,他也毫不眨眼。
“但是……”韩当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好似有甚么难言之隐。
“若真是孙少将军授意,程将军会只带五百兵士攻城?若孙少将军真下定决计屠城,现下舒城早已寸草不生了!”
周瑜脾气温良,君子如玉,说话向来不紧不慢不起大声,本日这几句话倒是非常铿然。酒气上头,陆康斜倚在案上,不知是哭是笑,很久,他才说道:“你走罢,我会叮咛下去,不让人难为你……”
看到孙策这副狼狈相,周瑜不由责怪:“这么大雨,如何不归去?傻戳在这里,也不晓得躲躲?”
周瑜还未回嘴,忽见营房处韩当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对二人道:“少将军,大乔女人带着小乔女人来了,想来是担忧少将军的安危……”
周瑜发觉出韩当的非常,急道:“到底如何了?莫非程将军他……”
“不管三年五年,三十年五十年,我皆会伴他摆布,他不会变,我也不会。”
周瑜二话不说,端起三只陶碗,一饮而尽:“杜康酒虽妙,却不是故乡滋味……”
雷声隆隆,堂中却鸦雀无声,院外百姓淋着瓢泼大雨,瑟瑟颤栗,却忍不住低声道:“话是没错,可若旁人领受了舒城,陆太守就没法做太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