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嘴角出现一丝苦笑,接过周婶手中的竹篮,不再多言,策马向城南赶去。
孙权听步练师如是说,经不住又勾起了兄长早逝的伤感,重重叹了口气:“父亲归天的时候,我才只要几岁,这些年若非兄长一力担负,我们家底子不会是这般风景。长嫂亦待我与尚香有恩德,你若得空,多去看看她罢。”
听了这话,小乔破涕为笑,娇羞道:“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都开得很美。”
阴暗卧房中只点了一盏灯,小乔拆了发髻,合目躺在卧榻上,平素粉扑扑的小脸儿惨白如纸,长睫跟着呼吸轻颤,琼鼻鼻尖微红,估摸是方才因为惊骇哭了鼻子。周瑜沉默地坐在榻旁,望着小乔,蓦地就红了眼眶。
孙权不由分辩,将步练师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拉着她到一旁软席上坐定:“小师,委曲你了……”
小乔放心窝在周瑜怀中,听他说着话,未几又昏甜睡去。周瑜在榻边又守了好久,才起家走出卧房,问候在门外的周婶道:“我要的东西,婶婆都筹办好了罢?”
步练师正坐在窗前做绣活,素衣襦裙外披着一件磨旧的缎面大氅,衬得她端倪清澈如水,甚是动听,看到孙权,她欠身站起,小脸儿上写着几分娇羞,讷道:“孙郎来了……我温了些黄酒,驱寒最好不过,你可要喝些?”
明纸糊窗,烛火明显,映出一个清癯倩影,孙权走上门前,原想叩门,又觉显得有些陌生,踟躇两下,干脆排闼走了出来。
周婶点头道:“郎君要的东西,一早就备好了,只是……天气这么晚了,郎君还要去……”
孙权紧紧拉着步练师的手,似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母亲虽没有言语,但能看出来,她很喜好你,本日下午得空,可在这院子里转了?”
“看过了,第一次相见,只感觉长嫂比传言中更美,和顺又贤惠,还拿了亲手做的江米饼给我们吃,只是她精力头不大好,说不了几句话,便看起来很怠倦。”
入夜时分,雨势未歇,反而越下越大,激起水泡无数。孙权措置罢政事,仓促赶回后院,在一间偏僻的配房门口停驻。
“另有那日我们一起种下的松柏,都已经亭亭如盖了。比及过几天气候好了,我再种些柳树罢。”
周瑜极力节制情感,嗓音却还是沙哑的,大手疼惜地拂太小乔的小脸儿:“我晓得你担忧乔夫人,但是赶得这么急,身子那里吃得消?得亏没甚么大碍,如果真有甚么事,岂不是要她更难受。”
“真的已经很好了,你不必自责”,步练师轻柔的话语好似有魔力,能遣散孙权心头的不安与茫然,“先前我住的屋子,还不如这个一半,现在能在这里,又能经常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月姐姐”指的便是孙权妾室,袁术之女袁月,孙权对这位侧夫人没甚么情爱可言,却因其品德贵重,非常尊敬:“月夫人是和蔼,跟她父亲一点也不像……你们也去看太长嫂了罢?”
“话虽如此,兄长才走,连收房之礼也难以万全,确切是委曲了你,乃至连这屋子,也不能全面安插,位置也实在偏僻了些……”
步练师垂着眼,眸底尽是和顺:“不委曲,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妻也好,妾也罢,我都不在乎。”
大乔泣泪交集,掩面道:“周都督不也一样吗?这埙是招魂的乐器,本日是他的五七,这世上,不怕与他灵魂相见的人未几,你我必然算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