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沉默了,她倒确切在梦中梦见过那般场景,父母一家,其乐融融在围炉便烤着炭火,火上支着晚餐用毕的羊架,父亲酒酣淋漓,大放一曲,伴着胡弦,母亲轻吟唱和……
司马锡又从案上取来一套色采明丽的缎袍,行至雪心身前,躬身轻抚她的肩,道:“本王明白,如此一时三刻叫你接受如此本相太是难堪你了,但你已年有二十,该是承担人间痛苦了。如此与谢扶瑄独处的良机,恐怕再难制造第二回,血海深仇,好自估计。”
“当年,本王与陈郡谢氏的谢安一道讨伐鲜卑,两军交兵狠恶,谢安于塞外遭受伏击负伤,幸得鲜卑一对良善佳耦所救,勉强逃过一劫,而他丧芥蒂狂,恩将仇报,临走时将你父母杀了灭口,只因他二报酬胡人!听闻谢安亲兵所述,当时那妇人怀胎八月,不敷一月便要分娩,即使他们苦苦哀嚎告饶,谢安却还是一刀挥断朝气,你生父死时,那眸子还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不信谢安会杀了他,你父亲那血足足流淌了一地,将那屋外的冰雪也融作了血水。而你母切身受重伤,身上无一处无缺皮肉,气道已叫他切开,呼吸已极是艰巨,更不能说话,她垂死之际,将那独一的遗腹子产下,便是你。”
“王爷待雪心真的极好,如同父母再生,王爷……应是不会欺我的。”
“那谢安,听闻不是世家明臣么……”雪心怔了很久才道,说这话时,怯怯地,弱弱地,泪水已积存在她的眼眶里,摇摇欲坠。
“谢安……当真如许暴虐……”雪心直感觉双膝发软,似踏在烂泥上普通。
“可她是王爷的亲骨肉,王爷二十年前不吝代价将她千里迢迢从鲜卑带来,现在却……倘若她行刺不成,当场擒获,便是死,而行刺成了,那王谢岂能罢休,倒是也便做了王爷的弃子,反恰是死,王爷何如要将亲骨肉往火坑里推啊!”
“嗯?”
“既是谢安杀了我父母,那……为何我要去杀谢扶瑄?”雪心说出“谢扶瑄”三字时,还是心不由得颤了一下,阿谁名字这般夸姣,意味着暖阳,意味着春日,似人间统统不净不洁之物,与他毫无干系。
“此是谢扶瑄的画像。本王忆得你畴前在府里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又隔这么些年,人的边幅总有窜改,你拿去阅,更稳谨一些。”司马锡将一卷轴画丢于雪心脚下,又道,“天然,谢扶瑄在建邺有玉面郎君之称,描述比旁的繁华公子更具墨兰气质些,本王信赖你不会认错人。”
“可你晓得,你的亲生父母是如何死的么?”
“王爷,深夜急召成济来,所为何事?”成济掩上门,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怎的?本王的话你也不信了?”
“本王意已决。”
司马锡道:“一算日子,前些日子冬至方过,你已年满二十了,有些事亦该道与你晓得了。”
司马锡简简朴单回了一个“是”字,成济不在,他便为本身飨了盏酒,倘若现在换了旁的有眼力见儿的婢女,比如那巧儿之辈的,定是迎上前殷勤地为王爷飨酒,而雪心只是呆呆地立在那处听候发落,司马锡看在眼里,心中笑叹果然是一块冰雪璞玉,那笑里又有些苦涩。
“本王赶到那处时,谢安已是人去楼空,可现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连那牧羊小犬亦不放过!彼时,你浑身冻得通红,正在你母亲膝下血泊中哭闹地凶,到底是无辜生命,本王便将你抱回扶养,只不幸你那父母,直至死时,也未能明显白白见一眼你的模样,便是断了气了。本王夙来是公理之人,恩仇清楚,实在不忍谢安那日罪过,故而教你读书武功,有朝一日,助你手刃血海灭门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