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送走了扶瑄后,那惊怀着的心一刻未安稳过,倘若此事她一道去也便比现在好些,可扶瑄为了保全她,果断不准她出面。现在那几封由初梦手书的贺词正纳于扶瑄臂下的锦盒内,跟着扶瑄翩翩身姿,离那昭然若揭的时候渐行渐进,初梦那颗心似也一道储入了那锦盒,一道赴身华林园中。
扶瑄笑道:“稍后便可见着了,张公子稍安勿躁。这盒中之物说奇也不奇,说不奇也奇,万般各种,机会一到,定是出色。”
未知如此过了多久,只觉模糊约约间,檐外射来的日光折换了容颜,只听屋苑外蹬蹬来了一串脚步声。
戏台之上,已有先行一批戏人起了百戏散乐暖场,各自着红带绿,面孔异域别致,在台上如游龙戏凤般闪转腾挪,身后袍罩披风顶风抖得如翅飞响,找鼎、寻幢、吞刀、吐火,那戏似起了一阵好久,台下台下一团热络,喝采声击掌声此起彼伏,早来的几位贵胄公子已先行入坐,正用着香酿美酒瞧着台上好戏。
“那是天然。”徐公子同是鼓着掌,虽亦是猎奇欣然,但比张二公子淡定很多,“陛下钦点的戏人杂耍团,怎会不了得呢,现在暖场已是如此,稍后陛下来了,正戏可更出色呢。订交之下,谢兄,你呈这锦盒中物,声色能够比台上这班杂耍戏人更活色生香?”
张二公子笑道:“那必是呢。平常之物,已是入不了谢家至公子之眼,倘若再于当中遴选出来面呈陛下的,怎能不好呢?”张二公子又抬高声道:“现在陛下还将来,四下又只你我几个要好的,不如先行启开来叫我等饱饱眼福,不然稍事陛下来了,捧在手里爱不释手,便未有我等何事了。”
除了等,还是等。
初梦头一遭竟觉着本身如此彷徨无法,如同落水之人拼劲尽力奋游向岸,手边却无一根稻草可抓。
“瞧呢瞧呢,那是‘火流星’!好生短长”张二公子手舞足蹈地嚷着好。暹罗戏人舞得热烈,连台下抚玩那处亦可感到劈面而来一阵阵的火风,“向来这把戏我可知从家父口入耳过,还未见过,现在见了,果然不凡绝伦!这戏人技艺当真了得!”
那一声绵长的感喟绕梁三转,又绕耳三转,终究归吐于屋外轻抚而过的轻风中一并游走。扶瑄一走,这长公子屋苑连同初梦心内一道空空落落,沉寂悄悄,但闻声些如有若无的鸟鸣之音自恒远窗棂外隐透入内,初胡想着,倒是那苑城内报喜的雀鸟便好了。
坐立难安间,初梦踱了一阵步,又坐至扶瑄常坐那坐榻上,学着他顺手取来一本书来阅,而她当下才知,畴前那些扶瑄支书来读不过皆是思路混乱的障眼法罢了,当她真逼真切翻启一页来,那素纸上的墨字各个认得,连在一处却忽的又如不认得似的看不进心中去。多少个日日夜夜,扶瑄在此佯作品读,心中却考虑着面前的女子,现在,便轮着这面前女子,心心念念牵挂城中另一头的男人。
是否放下,其中滋味,只要他本身才知。
不知是否是与扶瑄心灵相通,乌衣巷内这头,初梦心中似亦闻声那散乐戏台上鼓吹喧阗似的一刻不得安好,总觉耳边充满着甚么转而又飘来砸来劈来甚么碎碎杂音,直将那心室挤得满满铛铛。
扶瑄笑笑,暖和儒雅,并未答复,亦是目锁着台上戏人十八般技艺淋漓揭示之貌,心中却策画着稍后此戏台前更加昌大的疾风骤雨。台上的热烈是虚留表浅的,而本日他这此举,却可撼动地里,更迭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