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烨点头回礼道:“天圣上人。”
杜序低头看着她,女孩子小小的身影印在瞳孔里,她睁着眼睛奇特地看着他,澄彻的双眼里没有任何的勉强,他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揉乱了她规端方矩的垂髻,含笑解释道:“天圣上人既是一峰之主,也是长老殿大长老,是以常日里不免严厉了些。”
收徒大典结束后,殷重烨携图弥婉和杜序回到夕隐峰。
她吃吃笑了起来,六合承平呢,多好啊。一股熟谙进骨子里的冷冽香气靠近她,可香气的泉源倒是暖和的,她切近它,一刹时无端安下了心,面前似有各种斑斓画面飞掠而过,约莫是哀痛的,又像是暖和的,她不晓得本身说了甚么,只晓得靠着它,冷透了的骨头里像是一点点排泄了热气,连抽泣都变得没那么不成宽恕。
图弥婉窝在他怀里糯糯梦话,无端安宁了他的天下。
世事安好,但愿长醉不复醒,不复……醒。
“我最喜好师父了。”
她仿佛还说了甚么,但殷重烨却已经听不见,有温热的液体自颈侧流下,渐渐濡湿了他的衣领。他一僵,而后不着陈迹地紧了紧环住她的手。女孩子原就小巧,于他而言更是轻如鸿羽,她约莫是刚洗过发,发上尤带湿意,垂髻被拆下,她将一半的发放下,另一半挽起,充作发簪的恰是那只穹烬笔。
“师父,你真好。”
图弥婉眼巴巴地看着他盏中光芒惑人的酒:“那……庆功酒呢?”
图弥婉兀自醉得不知今夕何夕,她沉浸在一个芳香的梦里,六合间仿佛只剩下她一小我,周遭统统的人物都虚化成背景,而她是这恍惚背景里独一清楚的人。
殷重烨侧过甚看图弥婉贴着本身的脸,映入视线的倒是她那头乌黑的发,穹烬笔嵌在发里,色彩尚不及她的发色深浓。殷重烨翻手取出一串红色的精美发饰,缀在笔尾,如许才感觉扎眼很多。
图弥婉抬开端,讶异道:“师父有何冷酷?”在她眼里,师父殷重烨是个看着冷酷实则再暖和不过的人,作为他的弟子是她这辈子最精确的挑选。
他弯下腰,直视图弥婉的眼,那女人细心地盯着他,喃喃道:“师兄,这么一看,你长得和师兄仿佛。”
她试图展开眼看看杜序的脸,可毕竟像是隔着一层浓厚的雾气,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似从天涯传来:“……浮世……承平……”。
她试图说些甚么,终究靠着他沉甜睡去。
过了好半晌,她才恍然大悟道:“我刚才说得不对,我、嗯……我不要喝酒。”言罢还点了点头。
殷重烨的指尖一寸寸抚过那支笔,星辉艳色尽皆暗淡,还是是墨杆赤毫,只是刹时由神物跌作凡品,他将它递给图弥婉,淡淡道:“此为穹烬笔,我知你有习道纹之姿,然我不擅此道,此物赠你,或有所益。”
杜序和图弥婉偷偷溜出竹屋,在案几旁坐下,月已至中天,洁白的月光洒下,如烟如雾地笼住他们,杜序抬手熄了灯,竹影清楚地落在身上脸上,使得他们的衣服都添上几块跃动着的斑纹来。
仿佛有那里不对?图弥婉止住了笑,迷惑地歪歪头,答道:“对。”
图弥婉双手接下它,穹烬笔动手带着模糊的凉意,不似木质温润,也不似金属冷冽,这类温度是如此熟谙,像是经年未见的好友复又返来。究竟上,它确切伴了她大半生,伴她从幼年浮滑到走万念俱灰,由怨怒滔天走到心素如简。现在隔了一个存亡循环的间隔,它重又回到了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