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序迷惑地看了看盘中已然少了一小半的点心:“你不是吃了点心了?”夕隐峰上可没有厨子,这些点心都是他自老友处寻来的,还被他们打趣了几句,说他是平白多出了一个女儿,天晓得他长到这般大,连心仪女修的纤纤玉手都没能摸上几次啊!
收徒大典结束后,殷重烨携图弥婉和杜序回到夕隐峰。
思及此处,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笨拙地抚着她柔嫩的发,安抚的行动柔嫩得不成思议。
他自斟自饮得不亦乐乎,图弥婉往嘴里塞着点心,仿佛是被酒香熏醉了,她像个真正的孩子那般抱怨:“师兄你骗我,明显说是为了庆贺我的收徒大典才偷偷跑出来为我庆贺的,说好的庆贺呢?”
他弯下腰,直视图弥婉的眼,那女人细心地盯着他,喃喃道:“师兄,这么一看,你长得和师兄仿佛。”
她试图展开眼看看杜序的脸,可毕竟像是隔着一层浓厚的雾气,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似从天涯传来:“……浮世……承平……”。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违逆你,不会分开你,我要听你的话,我要……”
不,或许不是淡泊,而是冷酷。图弥婉一边躬身施礼一边思忖着,那淡如静水的眼睛只能够呈现在惯看存亡的修士的身上,不过也是,身兼天圣峰峰主和长老殿大长老之职的修士天然本该是这般模样。
修真者都是耳聪目明的,杜序闻声她的话,饶有兴趣地问道:“她冷酷还是师父冷酷?”
杜序连酒都顾不上喝,盯着那一脸茫然的丫头,笑得忍不住捂住了肚子。竹叶沙沙作响,像是连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殷重烨道:“自无不成。”
图弥婉窝在他怀里糯糯梦话,无端安宁了他的天下。
“嗯。”
“你会喝酒吗?”
她试图说些甚么,终究靠着他沉甜睡去。
她眉眼不动,微微点头施礼道:“夕隐道友。”行动间如行云流水,青稚的端倪半点没法袒护住她骨子里端庄淡泊的气质。
世事安好,但愿长醉不复醒,不复……醒。
“是的,天圣长老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杜序道,“她的姐姐熙仪尊者原是天圣长老的亲传弟子,是以天圣长老对她多有看顾。”
他仿佛是方才自榻上起家,没有穿常日里那件玄色的广袖长袍,而是一件红色的内衫。永辉灯橙黄色的光芒为他染上一层暖和的光彩。他的头发不似白日那般整齐,一缕头发自额际垂落至面前,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使他整小我都无端柔嫩了几分。
杜序笑容渐浓:“这叫浮晏酒,取的是清闲浮世,与道具成,海晏河清,乱世承平之意。这坛酒年份也不算长,自我将它埋下到现在,不过二十年罢了。”
殷重烨如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看来你确切与它有缘。”
殷重烨点头回礼道:“天圣上人。”
杜序和图弥婉偷偷溜出竹屋,在案几旁坐下,月已至中天,洁白的月光洒下,如烟如雾地笼住他们,杜序抬手熄了灯,竹影清楚地落在身上脸上,使得他们的衣服都添上几块跃动着的斑纹来。
“我最喜好师父了。”
他指尖于虚空中轻点,一支光彩湛然的笔缓缓落在他的手心,它的皇皇威势在他手中隐没,暴露其下实在的形貌。笔杆通体深黑,像是由乌木所制,但看久了结似能瞥见其上有星辉闪动,笔头则是艳烈如火的红色,那红仿佛能灼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