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久也等不到他了。”许是哭累了,她松开他抬手拭泪,却仍止不住地抽泣,哽咽着的腔调吐字不稳,至始至终,她都没能将头自他身上抬起。
山颠之上,他目光下移,隔着千万虚无对视众生。静气轻身,他身子浮空而起,御风前行,顺着山下的古道一起往东,逐步也就没了身影。
“放心吧,你想要的,我替你取来便是。”
她死了,在她归去以后的第二天。那郎中曾经说过,她的身子撑不过本年春季,怎料一语成谶,她真的没能熬过这个春季。
这一觉来得长久且复苏,起码他没错过那双返来的喜鹊。只是,此次它们没带回烽火燎原或是斑斓江山的好故事,却带回了一群雏儿,叽叽喳喳落了他一身。
起家拜别,却又在半晌以后返来了,携着一束野花,用细藤谨慎绑好,端端方正地放在她的墓前。
新坟旧土,他站在远处张望很久,直到那双白发鸳鸯拜别以后才走近,望着碑上的名字入迷。
“别再把但愿依托在甚么树神身上,别再这番痴心于他。”也顾不上她错愕的神情,他自袖下捉起她的手腕,一双绿眸,如璧似翡,直望着她的眼睛。“他说过的,我都能给你,别等了。”他顿了顿,眼中波澜微闪,“他说给你山川人家,我便许你山川人家,他说给你光阴无恙,我便伴你光阴无恙。”许是怕本身话语混乱无章,他嘴上说着,脑内飞速构造辞藻,似要掏空毕生文墨以博她欢心:“山川人家,琴棋书画,光阴无恙,流年静好,我都能给你,一样不缺一样很多,可好?”
他盘腿坐在山颠的裸岩上,低着眼看山脚古道上,一列殡车扯着哀乐自村中慢悠悠地驶出,那张草席,草草裹住了她的身躯,干瘪惨白的手腕张露在外,也不知那张脸究竟是笑着的,还是哭着的,又或是走得安静无痕。
那不就是阿艽么?
树影之下,阿艽黑着眼眶,眼角却泛着红,那双眼睛渡上了水肿,脸上瘦得凸起,皮肤早失掉了昔日的光芒;再往下,便是那削瘦了去的身躯。
杨夏风将眼睛伸开裂缝,隔着眼睫的影子朝下俯视,遂薄唇一扬,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梢。
他望着殡车远去,目光亦随之放了远,那双眼睛辨不出悲喜,只道这木灵山山顶风景上好,现在却还是容不得他细细品赏。他长叹出一口浊气,任由衣袂长发飘在风里,直到见着那殡车驶回,这才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
“好啊。”
面前绿光一闪,白烟随长风散开,不见杨树,却见一绿袍青年站在面前,笑得温婉。
“回了回了。”它们伸开嗓子叫喊个不断,那双羽翼切割光影斜上而行,似欲把那声音拖到近郊拖上云端,直到他听不清乃至听不见为止。
“那就别等了。”他开口,怎料真的喊出了声。听到声响,她行动刹时僵了下,旋即昂首望他,那双眼睛,明显流着泪,却也这般干枯,纤微的血丝自她眼角分散开来,仿佛下一步,便要自她眼中挤出血水普通。
果然是回了,只是瘦得更加短长,若不是地上那柔弱的影子,他乃至不会信赖面前的她还是个活生生的年青女人。
村东坟场,火食已然散去,除却那闲云黑鸦,荒凉得只剩杂草。
“傻妮子。”他伸手摸上了石碑,冰冰冷凉的触感,就像触上了她冷去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