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覆盖着晨光中的楼阁与远山,也覆盖着街角少年的身影。
带雨的杏花,筑巢的燕子,檐下的春泥……仿佛时候在这里决计放缓了脚步,想要将甚么东西定格在某个时候。不,不是放缓!那充满灰尘的门环,那没有绝顶的青石巷子,就仿佛时候在这条巷子里停滞了,解冻了,像是不再奔腾的溪水,不会带走任何东西。
能下床以后他又生龙活虎地跑去曲江池找龙,哥哥们长年交战在外,他是家中的季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爹娘宠溺惯了,固然拍着桌子骂他不争气混闹,却也管不住他往外跑。
荷包空空的。
可现在,却有个动机涌进李虞儿内心,让她莫名地有点儿惊骇――如果有朝一日,他改了主张,要去疆场建功立业,她该……支撑他吗?
返来的路上,裴虚己笑得趴在马背上,捂着肚子只差没打滚了。李虞儿问:“你和明白是好朋友吧?”
金碧光辉的府邸一派喜气洋洋,门上张贴着“喜”字。
委曲的泪水涌上眼眶,李虞儿咬紧了嘴唇不出声。终究,蜡烛被吹熄了,四周堕入了暗中。
两小我的相守,指尖那一点暖和的烛光,心尖那一点清冷的星光,赛过燃烧苍穹的太阳。
“是!可我不明白,娶了挚爱的女人,为甚么不能留下来陪她?
“本来明天的架也不是非打不成,但那家伙骑马在街上横行,差点撞坏了我的一样宝贝,以是我才脱手的。”裴虚己满不在乎地说着,俄然认识到了甚么,话语顿了一顿,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褪去了,化为清浅而敞亮的笑意,“你这是在……担忧我?”
“你带着这把琵琶出去,碰到门口的侍卫,就说家中宽裕,急需求用钱,你要去东市将这把琵琶卖掉。之前我们也卖过很多物件,侍卫们不会起狐疑。城南有一条巷子,是从朝堂到张九龄的府宅的必经之路,行人罕至,你就在街角等着,他颠末的时候,你就拦住他的马,把琵琶里的信交给他。”
裴虚己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虞儿展开眼,只见一块桃花鲤鱼的木雕摊开在他掌心,栩栩如生。对方的手掌上另有很多小伤口,像是雕镂时弄的。
三
对不起,不能陪你平生朝朝暮暮。
她心中另有一个影子……桃花林中清雅如画的少年,惊鸿一瞥时最后的心动,她与他只见过一面,却为他笑过,为他哭过。在她的心底,底子不肯意给别人位置。
“下次和人打斗,记得打到对方满地找牙。”四哥面无神采地说,“不然,我会打到你满地找牙。”
就在这一刹时,裴昀看到了冷巷的出口。身后的青砖与屋檐消逝在雨雾中,就像蒸发在阳光下的水滴,就像它向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阳光照在眼皮上,耳边恍惚传来熙熙攘攘的人流声,鼻端充满着世俗暖和的炊火气味,仿佛有人在还价还价,有人在放声呼喊……
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五
惶急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李虞儿惊诧抬起泪眼:“不……我不分开他!”
不知为何,她有点惊骇,有点惭愧,委曲的泪水俄然从眼中涌了上来,她抬起尽是泪的眼睛:“我……”
裴昀伸手拂开沾衣的杏花,朝前走去,他对统统的路一贯记得清清楚楚,走过的路就不会健忘,方向感也很好,以是向来不会迷路。但这一次,他平生头一次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