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晨起的小鸟飞过,停在不远的石块上,歪着脑袋看着甘棠。
天涯曙光微露,山坡上垂垂亮起来,荒草枯萎,黄土混乱,一派萧瑟苦楚。说是归葬的宅兆,不过是个庞大的土堆,约有两丈宽,没有墓碑,没有坟头。
朝阳东升,照得朱门份外红彤明艳。门口石阶旁风声竹韵,好鸟鸣枝,甘棠却一阵阵发冷,禁不住有些颤抖。难怪她与陈琙是老友!他们,本来是同仇敌忾。而本身父亲,恰是阿谁“仇”。
还好遇见陈琙,他中体味元,是个好的开端吧?这冗长的昭雪昭雪之路,要走到何时?会胜利吗?白烟玉泪眼昏黄,望着火光恍惚一片。
这少女,天然就是白烟玉了。冬衣节送冬衣,父亲当然被斩惨亡,母亲兄弟一样冤死,满门四十几口,连仆人都不知存亡。只剩本身流落教坊,孤苦伶仃。
白烟玉烧着彩衣,眼眶中水雾满盈,终究一颗颗滴落,在火光中变成白烟,“噗”的不见。
而山的北坡,则是所谓的乱坟场。非命街头无人问的,行刑犯人无人收的,灭门不让收尸回家的……到处埋葬。很多都是黄土一堆,不知是何人何氏更不知何年何月。
甘棠放重了脚步,走上前去,冲宅兆长长一揖:“自腐败又是半年不见,各位都好吧?甘棠有礼了。”
回想黄勉说的“胡涂状元”,回想瑈璇对父亲的切齿之恨,甘棠真的但愿,本身只是甘棠,不是甚么韩杺。
韩夫人不再说话,望向儿子,却尽是担忧。
甘棠有些不耐烦:“落第有甚么好道贺的?等来岁会试看吧。”想了想说道:“我约了朋友一起水路去北平,十一月初就要走。”
十月的白天已经很短,甘棠读会儿书,天就黑了。氛围中垂垂有炊火的气味,甘棠放下书籍,踱出了家门。
“女人!女人!”七童叫着跑过来,有些气喘:“妈妈到处找你呢。”矮身附耳在白烟玉身边小声说了两句。甘棠模糊听到“汉王世子”几个字,不由一怔。
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已过晌午,韩克忠尚未下朝,韩夫人却正等着儿子。见甘棠一身一脚泥泞烟灰,不由得抱怨:“这又去哪儿疯了?”说着逼甘棠换衣洗脸用饭。待儿子坐定,又谨慎地问道:“你这高中了举人,也不让家里摆宴席,甚么筹算呐?”
十月月朔冬衣节,乃怀想先人的四大鬼节之一。朝晨祭祖扫墓,早晨缄书送冬衣,是这日的传统民风。
甘棠自十三岁传闻了这悲惨又荒唐的南北榜案,每年总要来墓场上几次坟,烧冥币祭奠,再把土堆边的石块清算整齐。固然这桩惨事并不是韩克忠亲手形成,甘棠却总感觉,父亲有不成推辞的任务。
甘棠愣了愣,上前见礼笑道:“鄙人甘棠,‘蔽芾甘棠之甘棠’。”
甘棠悄悄望着,“玉容孤单泪阑干,梨花一支春带雨”,这少女即便哭,也哭得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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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但是她姓白。她在黑黢黢的南榜坟前痛哭,她烧了近百件冬衣……一刹时,甘棠的血液都要凝固:白信蹈,当然是白信蹈!
露水浸得空中有些湿软,皂靴沾了一脚泥,走得有些艰巨。甘棠顾不上,大步而上,黑黢黢地见到路旁一个个知名土堆,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甘棠愣了愣,快步转过山坡,远远却见坟前跪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正在痛哭。天还没亮,朦昏黄胧看不清楚,走近了,本来是位白衣少女,一身乌黑绡衣,长发如漆,背影看上去甚是苗条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