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以是,你便瞧着我母亲,喝下了那碗药。”
“柳氏。”
倒是一双眼,即便在短短光阴染上了风霜的陈迹,还模糊能透出她曾经让人难忘的好样貌。
裴晏舟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抬眸时,目光落到了仓凛的靴子上。
只是再见到那位,他没想竟会是这副模样,瘦骨嶙峋,色彩蕉萃,再无半分华贵。
这一起驰驱,又因着那毒亏了身子,寒凉雨夜下,她已经行不得太远的路。
可这些于他而言只是期望。
“主子,人带来了。”
可她晓得,裴家世子这一趟,她不能有半点草率。
“带她出去。”
柳氏笑了笑,带着想要摆脱的期盼,“这八年对民妇而言,充足了。”
唇角的笑意早已在无数冷风中散了个洁净,连眸中暖和,也跟着里头女人睡下而没了踪迹。
妇人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搀扶她的碧玉歉意一笑,而后迟缓行上长廊。
“她还说,若我想保住本身和茵茵的命,便做不得好人,也只能听她的话。”
“有劳。”
但一日还是极快便收了尾。
裴晏舟袖中的手攥紧,指骨青白,邻近失控,可面上,男人倒是微微勾唇,唯有眸中透着冰冷嗜血之意。
沾了些泥泞,也该是浸了些水。
仓凛进屋,禀报完却并未听到前头主子的回应,半晌,他便又添了一句,“柳氏身子不大好,有些撑不住,一起行来便慢了些。”
“特别在两家各为其主后,从不站队的国公府,需得做些甚么,才气让他投奔的人收下他的投诚,以是他将心机放到了嫡妻身上。”
半晌,他闭上眼,缓了好久才重回幽深之色。
又过了半晌,裴晏舟才回身行出小院,一步步踩上未干透的石子路。
宋锦茵不在身侧,他能窥见的春日也尽数被暗色吞噬。
柳氏行到前头,见着书案后冷冷瞧过来的人,她缓缓跪到地上,将额头贴向空中,“民妇柳氏,见过世子。”
裴晏舟的安静被柳氏二字划出了一道口儿,眸底有恨意翻涌。
因着身子的衰弱和屋里的凉意,柳氏说话已经有些不清楚,她缓了缓,才又接着开了口。
还不如他豁出性命博来的权势,比民气更轻易握住,握起来也更结壮。
书房里的炭并未烧得很旺,虽比外头和缓一些,但待久了,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凉。
“夫人同我来吧。”
在柳氏开口前,这些事裴晏舟实在已经晓得了大半。
“将她安设在了那边?”
“是,主子。”
同她用过晚膳,裴晏舟便将宋锦茵送回了院子,见她进屋,见旁人来往送水,见屋中灯火燃烧几盏,他一向站在院中那棵老树下。
他坐于灯火之下,隐于忽明忽暗的闲逛光影,瞧不清神采,独一周身压迫带出的冷意。
仓凛略一思忖,点头应下。
“想必世子也曾听闻,国公爷曾受过世子娘家的互助,厥后起势,便不肯再忆起堂堂国公爷,曾经还依托过别人的旧事。”
“不敢忘?”
木门推开又关上,冷风从四周窜入,旋即又被挡在了外头。
柳氏眼中的泪滴到了地上,无声却也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