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殿虽小,但有方寸天井,水池里养有锦鲤,池边有个亭子,亭边有一株丹桂,开着赤红的花,洒落一地红,暗香满园。
亭子的人,素衣披发,身子肥胖,手指偶尔拨动琴弦,收回几个乐律,便停在琴弦上,半晌后,再拨动三两下,故才有断断续续的琴声飘出殿外。
周仁跟着她目光看去,笑道,“喝茶、读诗、赏景、作画,倒是清闲的,只恐皇姐别将笔、墨、砚、书断了才好”,
夏菱推开门,上前搀着周池羽,透过锦袍仍能感遭到皇上手冰冷的温度,只见她神采惨白,
“皇姐为何来此?”,周仁放下茶盏,开口突破了沉寂,“来看看皇弟过的可好?”,周池羽笑道,余光看到案上的书册,一本纪行。
“不消了”,周池羽捂唇轻咳了两声,并没再斥责她,只说道,“小咳嗽罢了”,“可..”,可那天皇上清楚呕血,夏菱不敢说,那夜的事,皇上不准任何人提起,可夏菱晓得,那夜皇上彻夜不眠,闲坐到天明。
“不管皇姐信与不信,仁从没有夺位之心,只想与琴书相伴,淡泊平生”。
周池羽神采不动,只说道,“你母后可非常人,若没有她在身后推波助澜,煽动苏家,朕也不必与你闹到这般地步”。
洒在地上的沣酒,满盈着浓烈的酒香,倒叫周池羽想起了,那年树下,有人回身,温润笑道,“皇弟带了两壶沣州的酒给皇姐尝尝”,
周仁笑了笑,放下茶壶,道,“粗茶淡叶,难入皇姐眼”,他自斟自饮道,“实在若细心喝茶,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一朵小小的丹色桂,飘落在周池羽的掌心,握在掌心的性命,如此的纤细、脆弱,她悄悄合拢手,抬头望向远方,银盘当空,孤寂的月,沉吟不语。
“琴在手,而不弹,还真是虚度工夫啊,皇弟”,身后的人轻笑出声,缓缓上前,明黄广袖宽袍,轻扫过案桌,落座,昂首,望进周仁的眼里。
“既知他身为皇子,又岂有你置喙之地?拖下去,掌嘴二十!”,周池羽也不看他,信步往里走去。
夏菱不敢说话,周池羽闭上眼睛,想了想,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俄然问道,“二皇子在宫中可有动静?”,
没有愁云暗澹的哀怨,也没有不甘心的凄厉,只如同一弯泉水从山谷流淌而过,月皎波澄,带着高山流水的雅意和安闲,无拘无束。
秋来丹桂飘香,天香云外飘,宫中到处是金桂,唯有几株丹桂开在思过殿四周,周池羽身着
周池羽扫了眼,是宫里最末等的茶叶,稍有点位份的寺人都不肯用的,却没想到周仁却品的有滋有味。
跟着他的话语,手指置于琴弦,琴声如流水倾泻,清越而委宛,琴声如诉,
而二人的肩上,早落满了一层丹桂的红,亭中的人轻叹,拨动琴弦,道,“一首好曲,聊度工夫啊”,
周池羽没有说话,周仁叹了口气道,“皇姐大可不必忧心皇弟有何非分之举,仁留在此地,亦非好事,只是母后身子弱,还请皇姐宽待两分”,
手指拂过夏菱的肩,周池羽倾斜酒壶,酒液从指尖流过,她从怀里扯出丝巾,拭了洁净,“起来罢”,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那手指停在弦上而不动,单身后的人仿佛比他更有耐烦,站在原地不动,殿中一片寂静,只要风吹过桂树,洒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