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正烈,书也晒得七八分干,相思狗腿地泡了一壶茶,让顾长亭给戚寒水送去,因而一老一小二人又在太阳底下说了半晌“天下医道”、“六州药事”之类,到了中午,戚寒水带着二人去隔街的馆子吃了一顿,复又归去收书。
这日,用过午餐,众门生便如旧在配房筹办小憩,这时却俄然闯出去个青年男人,这男人贼眉鼠眼扫了一圈,见屋里没有大人,才松了口气,把肩上背着的大书箧往地上一掼,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悄声道:“小爷们看不看书,我这里可偶然下最风行的话本子!”
顾长亭闻声右手边的相思又这般唤本身,闭着眼睛没有理睬。
唐玉川此时髦年幼,才子才子类的缠绵□□天然勾不起他的兴趣,于偏僻处寻到一本记录经商妙闻的书来看,魏相兰呢,寻了一本三侠五义之类的传奇来读,因而这个本应安宁的午休时候,生生被粉碎了。
戚寒水眼睛一亮,身子稍稍前倾,吃紧问道:“甚么孤本?何时拿来给我看看!”
听着这句“大外甥”,顾长亭眯起眼来:“你有题就教时,叫我顾小先生,现在没事儿求我,就喊我大外甥,这脸变得也忒快了些。”
顾长亭随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便跟着相思去门口,到了马车前,相思却不急着搬酒,而是笑眯眯地看着顾长亭,问:“大外甥,我一会儿要去戚先生家里送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忍不住诘问:“既然书找不到了,那你记不记得那书叫甚么名字?”
相思瞪着眼睛咽了口唾沫,模糊感遭到了戚先生的痛苦,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悄悄把那止血钳拿了下来,弱弱问:“先生……您没事吧?”
相思废了这么多劲儿,天然就是要戚寒水晓得这事,因而一五一十把顾长亭的出身说了,又夸他聪明好学,对医道非常热中之类。
顾长亭神采微动,全然落进了相思眼中,她猜他也是动过心机的,因而持续道:“我们的戚先生是忍冬阁的名医,现在在我们书院里教课,你也常向他就教,不如就拜入他的门下如何?”
顾长亭幼年沉稳,有慧根,是个学医的好苗子,现在这年纪尚可挽救,如果再晚些年事,只怕的确会误了他。但让戚寒水惊奇的,倒是相思竟晓得这一重,常日只看他是个迷含混糊的娃娃,现在看来心机竟然剔透非常。
戚寒水胡子一颤,冷冷道:“没兴趣。”
好久,戚寒水才安静下来,谨慎翼翼从小箱里又取了东西挨个细看,却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一副恐怕再被咬到的模样,一样样看完用了小半个时候,心中大为诧异,感慨这套东西实在精美奇妙而合用。
戚先生那张本来乌黑如墨的老脸皮,现在白得纸普通,颤抖气愤地指着相思手中的止血钳:“甚么……甚么鬼……鬼东西!”
相思脚儿在地上蹭了蹭,小声嘟囔:“我想让先生收顾长亭做门徒,他操行好,又肯好学,必定是个好门徒的。”
两人被引着去见戚寒水,一进最后一道门,便见院子里一片一片被水浸湿了的书,煞是壮观,而戚先生,正双手颤抖地捧着一本笔迹都被水渍沁没了的传世名方欲哭无泪。
顾长亭天然没去寻闲书看,此时正温馨澹泊地闭着眼小憩,这是他一天中为数未几的闲暇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