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冰冷的阴寒之气猛地从他唇齿耳鼻间侵入,陆栖淮手指方才来得及触碰到祝东风,俄然满身巨震,止不住的寒意寸寸冰封了他的每一寸经脉。
南离古寺是天上之河的起点,河水流淌的声音在头顶吼怒掠过,那边是南离大部分亡灵的归宿,却不包含长眠在神像下的那些。
这一次笛声凄厉如血,一声一声地高亢连缀,毫无陡转。陆栖淮手指死死地攥住笛子,黑衣猎猎吹拂而起,连同身上不竭流出的鲜血荡漾而出,他当空而立,端倪如雪,宛似杀神降世。
陆栖淮游移半晌,缓缓收敛了眼中的杀气,笛声一转,竟然变成了探幽。祝东风一瞬飞畴昔,千百光彩将女子裙裾的四角钉在高台上,竟然如有实体,阻挡住她的消逝。
他不再游移,探幽之曲从唇边玉笛中流泻而出:“你是谁?为甚么在这里?”
陆栖淮隔空与她对望,只感觉对方的视野锋利照本色,几近将他洞穿,但是,他面色平平,只是悄悄挺直脊背,毫不闪避地迎上她的视野。
陆栖淮闪电般地脱手点住他穴道,血微微地止住了,他平高山一伸手,温和安稳的气流将沈竹晞的身躯向上托起,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他指尖牵引着。他淡淡地侧身看了一眼,神采竟然规复了一如既往的安静,但是眼瞳当中却有狂澜万丈。
一曲《兰因》,吹出以后,再无转圜余地。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朝微,谨慎!”陆栖淮俄然断喝,祝东风脱手而出,不顾统统地刺了上去。
陆栖淮侧眸凝睇畴昔,沈竹晞双眸紧闭青衣舒卷如云,翩翩然悬浮如停栖的青鸟。他呼吸陡峭而悠长,双手交叠在心口,掌心的燃灯咒上光芒流转,温和的白光极缓地修复着贰心口贯穿的伤痕。
陆栖淮一眼就看出来,神像下数量浩繁的,不是浅显的亡魂,而是怨灵。此中或许有夺朱之战里捐躯的岱朝兵士,更多的,倒是败北的隐族人。
沈竹晞一刀击杀了中间逼近的虚影:“我来助你!”
金夜寒蓦地间身形一晃,吃紧开口,嘴唇动得又轻又快,陆栖淮极力辨认,却还是遗漏了很多词语,只模糊认出她在说:“城开……后退!”
“你看出来了?”金夜寒被藏匿在漫天的蓝色冷焰中,声音也是冰冷而漂渺的,仿佛雾中霜刃,带着独特的压迫感。
他以剑支地,极缓地撑身站起,仰首望着高台上——
他落定在高台上,与昔日叱咤风云的金衣楼主并肩而立,眼神通俗地凝睇着下方千万道亡灵交汇而成的蓝光。存亡之诀的大战期近,他的神思却有一瞬的恍忽,侧耳聆听着风里的声音。
他惊怒交集地昂首,咳出一口血来,终究对峙不住,在面前暗中再度到临的时候,沉沉地昏倒在高台上。
人鬼殊途,亡灵的声音不能存于阳间。
“朝微!”陆栖淮飞身掠过来接住他,单手游移着按上祝东风,只感觉呼吸仿佛在一瞬停止了。
这是忌讳之音——他在摈除着执念深重、滞留此地不肯拜别的灵魂,斩断统统尘思牵绊,忘尽此生之事,成为飘散在六合间的一缕荒魂。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改过、改脾气;
“别觉得术法就能对抗住武学!”沈竹晞冷然道。
高台下的无数光影会聚到她身材里,陆栖淮清楚地看出,每一道光,竟然都是燃着犀角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