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暗沉,顾三娘回屋摸斑点起油灯,她望着桌上的那两个地瓜,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本日王金锁到绣庄去找过我了。”
“我当你多短长呢,怎的这会子又哑巴了?”宋嫂子只当顾三娘怕了,便满脸调侃的看着她。
这时,东厢的门被翻开,沈拙立在门口,他两眼看着顾三娘,又见她身上落了一层雪花,因而暖和的声音说道:“这般冷的天,你那屋里又是冷炕冷灶的,先出去烤烤身子罢。”
小叶子从沈拙身后暴露一个小脑袋,她眨着眼睛说道:“娘,出去罢,我们在煨地瓜呢。”
想到王金锁,顾三娘不免有些烦心,她倒是不怕王金锁,只是她和小叶子的日子才方才过得顺心一些,如果被王金锁这块狗皮膏药粘上,可不敷她恶心的。
宋嫂子神采一僵,自那回她满嘴胡说编派管永旺和顾三娘有首尾,管永旺便用心冷着她,绣庄里有些大件的活儿也不再交给她了,她们这些绣娘,每月的月钱大半是靠着抽成,没有活计做的宋嫂子只能接些绢帕扇面之类的,月钱比刚进绣庄的绣娘还要少,反倒是顾三娘,技术更加精美,另有客人专点着她的绣品,上个月她又连接几件大活,前不久发月钱,顾三娘的钱是绣娘里最多的,两厢对比,宋嫂子天然内心便存在气呢。
“呸,我就是死了,他也别想从我手里再拿到一文钱。”顾三娘恶狠狠的说道。
到了下工时,已开端落起雪来,顾三娘忘了带伞,因而跟门房处的老叔借了一块油毡布,顶着风雨跑回家,只等她到屋时,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她排闼出去,先出声喊了一声:“叶子,娘返来了。”
“明显就放出来好久了呀。”御哥儿小声嘟囔着说道。
顾三娘踌躇了一下,便跺了顿脚上的雪,走进东厢里。
“去罢,细心地上滑脚。”沈拙站在门口,亲眼望着她们进了屋,这才回身关上门。
顾三娘脸上蓦地一红,沈鄙见她低着头不出声,顿时暗自悔怨过分冒昧,两人的身份本就有些不便,他如此一问,岂不就是奉告顾三娘,他每日都在公开里留意她么?这顾三娘如果再多心,只怕还当他不安美意呢。
小叶子扭头望着顾三娘,顾三娘点了点头,小叶子这才接了过来:“多谢沈叔。”
“这些日子只怕绣庄的活计很忙罢,每晚都见你熬到深更半夜的,便是再忙,也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沈拙出声说道。
说多少遍顾三娘也不怕,这小蹄子在家里过得不快意,就想在外头挑个软柿子来捏,可惜她找错了人,要比打斗骂人做绣活。这宋蹄子哪一样儿不输她?顾三娘瞥了她一眼,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直接嘲笑一声,干脆不再去理睬她。
不一时,沈拙找来伤药给御哥儿涂上,他嘴里又好生哄了几句,御哥儿脸上这才又笑了起来。坐了大半日,顾三娘也不好再待,她喊着小叶子,母女两人跟沈拙打了一声号召,便要出门归去。
“为啥要连着竹筒?”顾三娘不解的问道。
两报酬难之时,御哥儿焦急的又开口了,他说:“爹爹,地瓜还没好么?”
两个孩子都没发觉沈拙和顾三娘之间奥妙的氛围,也幸亏有御哥儿打岔,沈拙假装不在乎的从火盆里夹起一个地瓜,御哥儿急不成耐的伸手去拿,哪知刚挨上去,顿时烫得他大哭起来,沈拙和顾三娘皆被唬了一跳,此时谁都顾不上先前的那些小别扭,顾三娘站了起来,她凑上前问道:“快看看,烫着了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