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流星从天上划过,落在山沟里,何仙姑轻抚着憨女的头,安抚道:“我想,过完年,楞木就会返来”。
何仙姑用烟锅头子又在憨女头上砸了一下:“就在这里住下,不准到外边去。你长着这一张熊脸,担忧把那些进贡的许愿者吓跑。过一段时候楞木就返来了,你们就能团聚”。
憨女拍拍本身的肚子,恳求道:“让我再吃你几个花馍,这肚子仍然很饿”。
何仙姑惊奇,这棕熊也会说话?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熊”?
憨女无师自通:“我晓得了,菩萨的男人是个秃顶和尚”。
何仙姑正躺在卧榻上抽烟,蓦地间瞥见了一个背着孩子的棕熊,吃惊不小,操起烟锅子就朝憨女头上砸去。
憨女不憨,骂道:“你妈才是狗熊”!
憨女一把将那烟锅子夺下,张口说话了:“你这猴精,见面不说一句话,为甚么要打我”?
见过山发怒吗,那是一次十二级地动!天塌了,下起了石雨,六月飞雪,鸟兽灭迹,六合间已经没有了生命,唯有憨女的哭声悠远,传遍天宇。
憨女答道:“楞木是我男人,我背上背着他的儿子”。
那一段日子是憨女平生中最幸运的时候。每天凌晨展开眼,看那太阳暖暖地照在炕头,儿子醒来了,爬在妈妈的身上,用嘴巴拱着妈妈的****。因为吃喝不愁,奶水充沛,憨女每天都用手摸遍儿子的满身,看那儿子长胖了,浑身跟憨女一样,毛茸茸的,像个毛猴。穿衣起来,把头探出窗外,看这孔窑洞凿在半崖上,高低无路,出口只要一个,就是那条隧道,把木桶拴在轱轳绳上,搅动轱轳把,看那沟底下有一眼山泉,水桶落进泉水里,出现一圈圈波纹,然后把水桶用轱轳吊上来,喝一口,清冷甜美,赛过老婆尿尿沟的那一股山泉。
白日,何仙姑在仙姑庵迎来送往那些朝拜的香客,一到夜间,何仙姑就会顺着隧道走进憨女住的窑洞,陪憨女坐上好长时候。气候垂垂地凉了,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上统统的瑕疵,看那千年古柏从崖缝里伸出枝桠,树枝上结满了冰花,一缕炊烟从半崖上的裂缝里袅袅升起,憨女抱着孩子站在窗前,思念悠悠,驰念远在天涯的楞木。垂垂地,那憨女对何仙姑产生了思疑,仿佛那何仙姑在成心敷衍她,掩蔽着甚么奥妙。可她舍不得分开这里,孩子过一天就会长一天,憨女不肯背着孩子去颠沛流浪。
憨女蓦地间把何仙姑抱紧,在何仙姑脸上就咬,何仙姑奋力把憨女扯开,嘴里嚷道:“憨女你疯了”!憨女掉下了一串泪珠,哽咽道:“大姐,你是我的亲姐姐”。
那天早晨憨女俄然嚷着说她肚子疼,良田爷不敢怠慢,从速叫来了疙瘩娘,疙瘩娘看那憨女羊水已破,赶快翻开炕洞,铲了一些炕洞灰倒在炕上。(当年中国乡村的卫生前提极差,妇女们普通都把孩子生在炕洞灰上,究竟是不是那样,另有待考据。)良田爷站在院子里,急得来回转圈,俄然听得婴儿的哭声,良田爷隔着窗子问疙瘩娘:“生了个啥娃”?疙瘩娘一边给孩子包裹一边答复:“是个带把儿的”。良田爷欢畅到手舞足蹈,跑出村庄,对着郊野大声号令:“楞木,你个瞎家伙!在那里躲着,憨女给你生了个儿子,听到了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