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住院部的骨科病房后,她把我摁在床上,倔强非常地下号令:你!给我好好睡觉歇息!
从那一天起,只要吃面,我只吃西红柿鸡蛋面。
(五)
手术后,传染化脓加上术后粘连,足足住了几个月的病院。
她们跟着她一起喊我“哥”,但老摸我脑袋把我当小孩儿,搞得我如何也不美意义开口要电话号码。
我说:B!
录节目标间隙,她神经兮兮地擎着透明胶跑过来往布套子上摁。
四个字的短信,我存进手机卡里,每年一条,存了很多年。
唉,哪个男人年青时没鲁莽过?当时候几近没甚么惜命的认识,甚么山都敢爬,甚么路都敢蹚。夜路走多了不免撞鬼,厥后到底还是出了几次事,断过两回肋骨残过几根手指,但好歹命贱,藏地的赞神和念神懒得收我。
而后每一年的大年月朔,我都会收到一条一样的短信。
我坐在藏北高原的星光下,捏动手机看了半天。
我打着绷带回济南,下了飞机直接跑去千佛山病院登记。
(四)
杂草敏和那帮小护士玩成了姐妹淘,你送我个口红我回赠个粉饼,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电视剧。
很多个大年月朔,我收到那条四字短信后,都想答复一条长长的短信……可终究都只答复四个字了事:
我惊着了,我说:我×!杂草敏你哭甚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雪山上会不会冻死人?你穿秋裤了没?
我他妈胳膊上套着杂草敏的彩色长筒袜主持了一个季度的节目你信不信?
在成堆的新年欢愉恭喜发财的短信中,有杂草敏短短的四字短信:哥,好好的。
再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杂草敏俄然插话道:A!
人家爱屋及乌,有两个小护士常常在饭点噔噔噔地跑过来,摸摸我脑袋,然后往我嘴里硬塞一个油焖大鸡腿。
那年开端风行举起两根手指比在脸旁,她伸手在脸旁,笑着冲我比了一个“V”。
拆石膏的时候是腊月。那年的农历新年和藏历新年恰好堆叠,我归心似箭,第一时候买票回拉萨。
乖,摸摸头。
她小声说:那我帮你去要她的电话号码好不好?
乖,摸摸头。
这孩子抱着一床棉被,穿戴寝衣、趿着拖鞋冲到病院,一见面就骂人,当着大夫的面杵我脑袋,又抱着棉被跑前跑后地办各种手续。
可一向以来我都明白,那些年不是我在罩着你,而是你在心疼我。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冒着热气,西红柿切得碎碎的,蛋花也碎碎的。
小护士从门里伸出脑袋来,也小小声地说:他刚才就要走了,连我QQ号都要了……还他妈吃了我半斤桃酥。
那一年有个兄弟乞贷应急,我平常没甚么大的开消,江湖济急本是该当,就把活动资金全借给了他。现在连人为卡的余额算在内,账户上只剩两三万块钱,刚好够B计划的开支。B计划就B计划,老爷们家家的皮糙肉厚,遭点儿小罪罢了,没甚么大不了的。
她眼睛是肿的,脸貌似也哭胖了。
我说:嗯嗯嗯,谁再凶你谁是狗。
整整半年才终究病愈。
我哄她,伸手去敲她头。越敲她哭得越短长,还气得顿脚,搞得和生离死别似的。
她在睡梦中小声嘟囔:哥,别死……
哥,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