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楚楚地闻声,陈胜子在屋里连哭带嚎:“我不杀大黄……我现在就去弄死那小崽子……”
我正想说话的工夫,就感觉屋里忽的一亮――我师父不晓得甚么时候把桌子上那碗酒给点着了,蓝色的火苗子从酒碗里窜起来一尺多高,把全部屋子照得通亮。
我师父从身后抽出烟袋锅子,蹲在地上往陈老四脑门上戳了几下:“小孩子打斗,我不管,打不赢,那是我家小崽子没本领。如果谁家大人敢插手,别怪老子下黑手揍你。”
第二天,我就瞥见很多人在陈老四家进收支出,他家人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死了爹一样。陈胜子也整天耷拉个脑袋不吭声。
“狗?”我师父笑了一声:“别说是条狗,就是来头虎,我让它趴着,它就别不敢站着。”
我问他:“你这是干啥?”
“行!”老太太满口承诺下来,回身走了。
我最喜好吃的,不是鸡肉,是鸡血豆腐。之前我爷杀鸡,每次都做一大碗鸡血豆腐让我趁热吃。我师父却把鸡血给盛在一个大碗里,端到了院墙上。
一群大人呼小叫的在那儿喊陈哥的、喊老四的、喊要掐人中的,喊甚么的都有……
我师父轻声道:“别出声,听他们说话。”
我想了想:“能!”
我一听,来劲儿了:“爷,你之前是干甚么的,咋这么短长?”
我师父对着内里嘲笑了一声:“别看了,睡觉。明天别碰这个碗!”
陈胜子这下乐了:“还是我妈短长……”
那是陈老四的血!我师父白日的时候用心拿烟袋锅子戳陈老四脑门子,就是为了沾他的血?
我就是实话实说。我跟陈胜子打斗,是我占了便宜,我固然讨厌他,却谈不上恨他。如果真像我师父说的那样,我必定会心软。
他说了一句“别瞎问,从速用饭,吃完饭早点睡”,说完就开端找东西。我看他从房梁上面拿下来一个黑布包,包裹扎得死死的,内里看着支楞巴翘的,也不晓得内里装了甚么,他也不让我看。
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惊骇,倒是哪儿来的鸡叫?我家独一能打鸣的公鸡早就被我吃了,鸡血还在墙头上……
“放屁!”骂陈胜子的是个女人,她的声音我没听过,估计应当是陈胜子他妈:“他家有保家仙,你出来找死啊!看你那点出息,跟你爹一个样儿,除了打斗,你还会干啥?”
“那不是小孩牙子不会说小我话吗?”老太太陪着笑容,说了半天好话,我师父才松了口:“行!看你面子,这事儿,我不计算。你家那狗把我孙子吓着就不可,把你家那条狗勒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直到我躺在炕上装着睡觉了,他才从包裹里拿出来一盏油灯,把我家的电灯给关了,盘腿坐在炕上,对着油灯抽烟。
就在这时,我冷不丁闻声内里陈老四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以后没了动静,院子内里也跟着炸了:“快快,老四吐白沫子啦!快点按住……”
胜子妈道:“把你的猫尿留着,明天到他家哭去。好好给他道个歉,你如果能把那小子哭心软了,必定还能把大黄带返来。”
我猜,陈老四吐白沫,就是我师父动的手。但是我跟他还没混熟,他不说话,我也不敢问,只能憋着一肚子话睡了。
还没等我喊出声来,就看我师父把手伸进火里,抓起酒碗对着桌子上那张黄纸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