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抓着把锅铲敲着洗菜丫环的头，斥道：“白吃了这般大，竟连几株菜也洗不洁净，看我转头不禀了太太将你给打收回去！”
厨房里，灶下的火已经熄了。灰烬已冷，闪现出一种惨白又踏实的色彩，被火钳推到了一旁。
惊骇稠浊着镇静，像头一回服用五石散时的滋味。
芳竹的手还攥着一角竹青色的帘子，软软地垂在那。
屋外的天气还是处在暗淡不明中，连带着谢元茂面上的神采也模恍惚糊，叫人看不清楚。
谢元茂束手徐行而行，这回倒是回房安息去了。不过这一夜，他睁着眼盯着床柱上挂着的铜钩，始终未曾阖眼。当第一缕白光透过窗棂裂缝钻到屋子来时，他便坐起家来，将身上被子一掀，也不唤人，自去箱笼里翻衣裳，翻出一件象牙色素面杭绸直缀就往身上套。
谢元茂看她一眼，丢卡了勺子笑道：“转头有赏。”
他向来不是个胆小的人，这一回也不例外，只是莫名的，看动手指尖尖上沾着的那一抹血红，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又“怦怦”跳得如同擂鼓。
屋子里亦是静悄悄的，他并没有当即去找宋氏，而是网罗起了阿谁叫芳珠的丫环――
他打着刷了桐油的纸伞，笔挺朝着庑廊而去。
俄然，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厨娘一下呆住，半响才回过神来。“您瞧，您随便地瞧。”
将册页一扯，他连续撕了几张，方才感觉心头郁气消逝了些。
“……是。”厨娘猜疑着，依言将锅盖给揭开了。热气顷刻从锅中如云似雾般地涌了出来，糊了人的双目。比及厨娘将锅盖搁在一旁回过甚来，只见谢元茂已不知上哪抓了一柄勺子低头舀着粥细看。
他微微点头。拔脚就往火灶靠近，叮咛厨娘道：“翻开来我看看。”
他垂动手，深吸一口气。
热气腾腾的晨食一一被摆在桌上，花腔并不繁多，但胜在厨娘技术好，味道非常不错，世人就都用了很多，个个吃得肚腹圆圆方才止了筷。特别是几个随宋氏同来的刀客，更是诚恳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恨不能端起锅子来吃。
屋外的天仿佛黑得更加黏稠厚重，风也仿佛愈发地寒了。
厨娘赶紧指了灶上熬着的一锅粥道：“奴婢传闻太太喜好喝粥，因此昨儿个早晨便让人用文火熬着了。熬得久一些，珍珠米酥烂软糯，入口苦涩，晨起吃上一碗也能暖胃。”
谢元茂这才似对劲了，出了厨房。
也不知扎了几刀，那只手方才有力地松开了。
他唬了一跳，镇静地伸手要去掰开，正巧瞥见芳珠瞪着眼睛望着本身，嘴角涌出些微血沫子来。他慌得六神无主，只冒死往她身上扎去。
谢元茂打量了一眼厨房，俄然问道：“太太那边，本日的晨食都做了些甚么？”
宋氏则是因为顿时就要回京，表情愉悦，不觉就也多用了小半碗的粥。
穿戴安妥，他排闼而出，迎着凌晨淡薄的雾气大步迈开。
“这便好，这便好了。”厨娘长松了一口气。传闻太太那边手头极其豪阔，再加上太太吃了这顿在晨食便筹办分开惠州，临行之前，也许一欢畅就会打赏她一锭银子也说不准。
他说：“我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