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言行恰当,不料侄女会说得这般直白,难堪非常。
陆思琼看在眼中,自能明白此中深意。
方过屋槛,便见个穿戴大红薄袄的女童跑了出来,两丫环哈腰张了胳膊虚围成圈,跟在中间恐怕她摔着。
婢子握了瑶姐儿的胳膊要抱走,谁知瑶姐儿用力拽住陆思琼的裙摆,扭着身子嘟嘴直道:“我不,我要姐姐,我就要姐姐。”
陆思琼眉头微蹙。
紧跟着的婢子们这才松口,欠身施礼:“二女人安、四夫人安。”
轿中的陆思琼闭了闭眸,确有些酸累,如果昔日,许还真就回娇园去了。
她最厌背后蜚短流长。
宋氏又怎会不明白对方设法,何如忧心亲儿,实在没精力对付,刚想说几句话打发人走,就听阁房里传来叫声,“夫、夫人,四少爷不好了……”
“奉侍主子本就是她们的本分,偏你总往本身身上揽,真是纵坏了这些丫头!”说是教诲,可话温温轻柔,并无凌厉。
俞妈妈领着婢子摆上几碟精美的点心,陆老夫人体贴得扣问起在荣国公府的事;闻者作答得体,用“思家”解释了她的俄然返来。
这时节乍暖还寒,最是几次无常,临行前风还不似这般砭骨的。
不过,再如何说,这关起门来是长房里的事。现听闻四婶母如此调拨,黑暗中陆思琼不耐的皱了皱眉。
女孩儿澄亮的眸子似懂非懂的望着姐姐,哭声却奇异的止住了。
珏哥儿乃继母宋氏所出,家中行四,亦是父亲独一的子嗣。
四夫人未觉,口中仍持续着:“要说珏哥儿也是不幸,本只小感不适,哪知纨娘没有及时发觉,误了救治,害得这孩子至今都没好。
楚氏笑着正想哈腰抱抱瑶姐儿,就见阁房里的大夫人走了出来。
院子里灯影重重,透过轩窗模糊能看到内间人头攒动、婢仆繁忙;檐下红穗随风飘摇,陆思琼踏过青阶芳菲,入了室内。
四夫人瞧着,不甘萧瑟,提声开口相劝:“大嫂,您何必呢?瑶姐儿喜好靠近琼姐儿又不是甚么好事,指不定将来就有泼天的好处呢。”
在她们内心,宋家不过是依傍荣国公府方得以保存的家属,如何有资格秉承旧主职位,受二女人的一声母亲?
两人同乘一撵,四夫人表示骇怪:“珏哥儿病了数旬日,你母亲竟没给你送信?原觉得是得了信才仓促返来,不成想琼姐儿你竟然不知情。
陆思琼弯身拿帕子替幼妹抹泪,缓声哄道:“七mm不哭,姐姐这不来了吗?哥哥也不会不睬你的。”
明显是家中最小的媳妇,常日阿谀着祖母得了协理侯府之权,莫非还不满足?
陆思琼微滞,心道原是珏哥儿病了。
她有显赫的荣国公府撑腰,是周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要在侯府里受委曲,陆家后辈在朝堂上便更要行动维艰了。
非亲生母女,对宋氏从未有过期待。
可即便心中明白,但贵女出身的她亦不免傲气,私内心瞧不上继母出身,大要上却也保持着“母慈女孝”的表象。
珏哥儿是我们侯府的长房嫡孙,将来要请封为世子,身边服侍的人能不精挑细选?
珏哥儿不过龆年,尚未搬至外院,居在锦华堂中间的清风小筑。
宋氏哪怕不喜,可平时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儿子身上,相对就忽视了对她的管束。
可毕竟理负心虚在前,立马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