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棠辞的脚步随之愣住了半晌,遂又向前迈开。
此时,更是生了拔腿就跑的心机,可对上她那和顺细致的眼神,脚下便跟扎了根似的再迈不动。
柔珂从中间的铜盆里抽过一匹手巾,为安宁细细擦拭了嘴角的油渍。闻言侧过脸来,目光在棠辞的右颊逡巡了半晌,才轻笑道:“棠大人说的那里话,你莫非没尝过御膳房的技术?”
目睹着两支银筷在安宁两指间不循分地胡乱跳动,她那直勾勾盯着碗盏的眼睛也几近急得快喷出火来,可别说细滑的面条,即便雪里红也未夹到半粒。
柔珂忙拽着她的长袖,张张嘴,竟一时无话可说。
“柔珂姐姐喂你,好么?”
即便是傻子疯子,饿了也会叫喊会乞食,可安宁不会,她老是像从天高低落尘寰的谪仙普通,无欲无求,除非别人将吃食摆在她面前,不然她永久不会主动命人传膳。
“永嘉……我早该猜出是你的,我真蠢,是么?”柔珂自嘲地笑了笑。
棠辞心中蓦地一惊,做贼心虚地别过甚去沉吟半晌,愣是半句应景的话也没憋出来。
棠辞轻咳一声,虽转过甚来,却还是不敢与柔珂直视,只微微躬身作谦逊姿势:“御膳房为御用,臣怎敢妄言僭越?宫中赐宴分奉宴、赐宴与内宴,赐宴属外廷事,乃光禄寺司务,是以臣所言并非子虚。”
安宁愣了一会儿,将目光从长命面中收回,定定地看了一眼柔珂,懵懂而无知地喃喃反复:“柔珂……姐姐……喂我……”
柔珂又舀了几勺面汤,边喂边欣喜地笑说:“我们安宁啊,定然长命百岁。”
沉下心神,棠辞掀帘而入,淡淡笑道:“不愧是奉侍天子皇家的庖厨,远远地便闻到味道了。”
她找到了她的永嘉,却又再也,找不回她的永嘉。
不必吹凉,喷香的长命面被喂进安宁的嘴里,她也吃得灵巧,一根长长的面条没断过一分一寸。
一条长而不竭的劲道面条安安稳稳地蜷在青瓷碗底,浓香四溢的面汤将将漫过其上半指,被切得细碎的雪里红掩映其间。虽颠末长途跋涉,内侍安排在精美的食盒内,在外又覆上一层厚厚的黄绒毡子,紧赶慢赶地,好歹没过了时候弱了味道。
柔珂手扶宫墙,一步一挪地极力忍痛追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棠辞垂垂化作一个斑点随即消逝在本身的视野中,她不由想起十二年前最后一次见永嘉是在上元节,也是在长街夹道内,本身将当时髦还小小软软的永嘉揽进本身怀里,用披风袒护住她为她遮挡夏季吼怒而过的冷风,烟花“扑通”一声从地上迸起火花窜到乌黑夜幕中,流光溢彩残暴非常。震耳欲聋的爆仗声响中模糊闻声她对本身说“阿涴,你若做了我太后辈弟的老婆,还会到宫里来陪我看烟花么?”,本身当时出自逗弄之意的答复被蓦地一声轰天巨响与紧随而来的喝采鼓掌尖叫声全数淹没,来不及晓得她闻声了几分又明白了几分。
“棠大人怎地又脸红气喘了?”柔珂放动手巾,走向书案后,从木格中取出一盒药膏,又款步走向面上红晕更浓几分的棠辞,“四月初八浴佛节,在京百官不管品阶皆得圣上赐宴,亦可咀嚼赏鉴不落夹。我方才质疑你莫非尚何尝过御膳房的技术便是基于此,何故如此一副惶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