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仿佛孩童学语的声音却戳中柔珂心上最柔嫩的处所,她忙忍住鼻间的酸意,另拿了一双银筷,端过碗盏,巧笑嫣然:“安宁乖,竟还记得我么?”
沉下心神,棠辞掀帘而入,淡淡笑道:“不愧是奉侍天子皇家的庖厨,远远地便闻到味道了。”
不必吹凉,喷香的长命面被喂进安宁的嘴里,她也吃得灵巧,一根长长的面条没断过一分一寸。
一条长而不竭的劲道面条安安稳稳地蜷在青瓷碗底,浓香四溢的面汤将将漫过其上半指,被切得细碎的雪里红掩映其间。虽颠末长途跋涉,内侍安排在精美的食盒内,在外又覆上一层厚厚的黄绒毡子,紧赶慢赶地,好歹没过了时候弱了味道。
棠辞紧绷着脸腾地一声长身而立,躬身拱手道:“圣上恩泽既已传至,臣不便久留,就此告别。”
“琉球岛当年进贡的珍珠着将作监精制成链,你一串,我一串,安宁一串。”柔珂眉眼里溢满了笑,“安宁的早些年便不在了,也许是被那些个主子抢了去。你的客岁仲夏坏了,我的本年季夏坏了,它俩倒是比你我心有灵犀很多。”
御膳房御厨掌勺烹制的长命面单看卖相虽与宫外布衣布衣家做出来的别无二致,味道倒是天壤之别。
“砰——”的一声,棠辞的脚步随之愣住了半晌,遂又向前迈开。
棠辞心中蓦地一惊,做贼心虚地别过甚去沉吟半晌,愣是半句应景的话也没憋出来。
点点泪光倔强地嵌在和顺和软的眼眸中,连着仆人眼下那粒藐小的黑痣透过珠玉帘子进了棠辞的眼中,她不由缓缓愣住了脚步,视野在仿若密切无间的安宁与柔珂之间盘桓踌躇,眸色极其庞大。
“柔珂姐姐喂你,好么?”
柔珂感觉安宁的身量与眉眼又长开了很多,可也清癯了很多。她晓得,不管本身当初离京时如何叮嘱交代,如何疏财办理,这些长满了心眼看人说人话看鬼说大话的主子们能将事情做到三分即算没昧了知己。三分辩来轻巧,可谈何轻易?常言道久病无孝子,日复一日的体贴珍惜尚且会磨折掉亲人的耐烦,面对这么个失却长辈庇护又丧情失性的所谓主子,只图财求位的主子又怎会掏心掏肺地拿出哪怕一分的诚意奉养?
又一声极其矫揉造作的“哎哟——”,棠辞微阖眼眸,在内心无声地将本身与柔珂十足狠狠骂了一遍。
目睹着两支银筷在安宁两指间不循分地胡乱跳动,她那直勾勾盯着碗盏的眼睛也几近急得快喷出火来,可别说细滑的面条,即便雪里红也未夹到半粒。
“永嘉……我早该猜出是你的,我真蠢,是么?”柔珂自嘲地笑了笑。
“棠大人怎地又脸红气喘了?”柔珂放动手巾,走向书案后,从木格中取出一盒药膏,又款步走向面上红晕更浓几分的棠辞,“四月初八浴佛节,在京百官不管品阶皆得圣上赐宴,亦可咀嚼赏鉴不落夹。我方才质疑你莫非尚何尝过御膳房的技术便是基于此,何故如此一副惶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