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听得一怔,旋即抽泣道:“依大人所言,我倒是该糊里胡涂地为我父亲扶灵送行了?我倒是不知,这天子脚下本来也有颠倒是非有冤不能平有理不能申的处所!”
教坊司附属礼部,掌宫宴一应乐舞戏曲之事。天子既定于中秋赐宴,觥筹交叉间又怎会少了凤歌鸾舞戏曲评弹扫兴。教坊司这阵子以来便为着选曲编舞乃至职员采选的事由忙得不成开交,官妓充入教坊司世代为奴前大多乃锦衣玉食的贵宦蜜斯,长相仪容自不会差。又说教坊司的乐工,除却因罪没入的世家子外,有很多琴瑟技艺高超经考核归入教坊司干舞乐谋生的,虽个个于乐曲上无不出类拔萃,能歌善舞,观其五官皮郛却整齐不齐良莠不分,送呈御前不免伤了陛下的眼目与颜面。
目睹明日便是中秋节,沁园地处京郊,御驾早于昨日出发由侍卫上直军护送前去行宫。
那小侯爷到底不敢鄙视国法将性命视为儿戏,林绾临时不抢了不说,还命人送了五十两银子以求息事宁人。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出去,这毕竟不是欺诈人的话。”许生哂笑一声,又将林绾扶起来,见她两只清湛的眼睛犹自包着热泪,叹了一声,语气很有些义正辞严的味道,“丫头,你重孝道重名节是功德情,当下却莫要干傻事令你父亲地府之下走得不平稳了。听我一句话,水满则盈月满则亏,他武安侯家昌隆一时也迟早有式微式微的一天,到得那日,无需你使力,也是覆水难收自取灭亡墙倒世人推的地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合法此时,又见一挎刀皂吏仓促赶来,冲张御史拱手告罪一番,又指着林绾道:“这位女人是卑职的邻居,自小性子便有些倔强固执,非常认死理。烦请大人宽宥宽宥,许卑职借会儿说话工夫劝劝她。”
许生听他说完,神采已青白几分,斜眼看他,抬高声音问道:“任他如何霸道在理,总不能当时便要了她?”
本日一早天还没大亮,许生便立在教坊司门前,依驰名册一一引领乐工舞女登上车辇,又亲身看着几个小厮抬着用木箱装就的箫管琴瑟、砌末旗号之属上了马车。
待他点完了名册,才发明林绾的名字竟在白纸黑字中平空云消雾散,而人群中也清楚没有林绾的身影。立马召了司乐过来扣问,见他从马车高低来低着头袖动手,一副唯唯诺诺做错大事等待发落的模样,心下不由又坠落几块数十斤重的巨石,掷地有声。
许生向他抖了抖名册,挑眉喝道:“既如此,名字不见了尚可添几笔出来,她人倒是去了那边?怎地现下半小我影也无?”
“说了这很多,林绾究竟去了哪儿?!”许生听得一阵恼火,声音不由也拔高几分,引得四周世人纷繁侧目。
本来武安侯母亲八十大寿那日,由司乐带去府上壮壮胆量的林绾不慎与喝得酩酊酣醉的武安侯嫡宗子撞了个正着,虽当时幸运逃脱了,可次日晚间,林绾归家后,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提着绳索一人手拿着麻袋,竟似要强抢民女。林绾一介娇弱女子,摆脱不得,下认识地呼唤拯救,惊醒了里屋缠绵病榻多时的老父亲。老父亲便哆颤抖嗦地拼尽满身力量捏着一只药盏盘跚而来,才近得身就被大汉径直一手甩飞了,脑袋狠狠磕到了井边,立时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