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听得一怔,旋即抽泣道:“依大人所言,我倒是该糊里胡涂地为我父亲扶灵送行了?我倒是不知,这天子脚下本来也有颠倒是非有冤不能平有理不能申的处所!”
张御史听罢,几欲昏迷,内心将昨日乞假才迫使本身顶替当值登闻鼓的那位同僚骂了一通,缓了几口气和颜悦色道:“陛下昨日出发前去行宫了,一时半会儿赶不返来,女人无妨多考虑几天?”
司乐连声告了几句饶,哈腰垂首道:“大人还不懂男人脾气么?他若当时等闲满足了,今后忘得也快,林绾脱身也便利。可小侯爷当时不但没能圆*之梦,还被一众身份职位卑贱的官妓伤了颜面,只狠狠记在心上等着今后讨要返来呢!”
林绾施然一礼,笑容里泛着些许苦涩:“现在孑然一身无所顾忌,本就过得捉襟见肘,又哪来这很多自添烦恼的矜贵?统统任凭大人叮咛。”
昨日轮值登闻鼓的是都察院张御史,向来当此事为一闲差的张御史还是沏了壶茶优哉游哉地坐在前厅交椅上呷茶品书。直至那雷雷鼓声将他惊得打翻了手中茶盏也没完整醒神过来,待几名差役带着伐鼓之人上得厅来,他定睛一望下才有了实感——这几十年来形同虚设的登闻鼓本来竟还能敲响!
本来武安侯母亲八十大寿那日,由司乐带去府上壮壮胆量的林绾不慎与喝得酩酊酣醉的武安侯嫡宗子撞了个正着,虽当时幸运逃脱了,可次日晚间,林绾归家后,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提着绳索一人手拿着麻袋,竟似要强抢民女。林绾一介娇弱女子,摆脱不得,下认识地呼唤拯救,惊醒了里屋缠绵病榻多时的老父亲。老父亲便哆颤抖嗦地拼尽满身力量捏着一只药盏盘跚而来,才近得身就被大汉径直一手甩飞了,脑袋狠狠磕到了井边,立时断了气。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出去,这毕竟不是欺诈人的话。”许生哂笑一声,又将林绾扶起来,见她两只清湛的眼睛犹自包着热泪,叹了一声,语气很有些义正辞严的味道,“丫头,你重孝道重名节是功德情,当下却莫要干傻事令你父亲地府之下走得不平稳了。听我一句话,水满则盈月满则亏,他武安侯家昌隆一时也迟早有式微式微的一天,到得那日,无需你使力,也是覆水难收自取灭亡墙倒世人推的地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合法此时,又见一挎刀皂吏仓促赶来,冲张御史拱手告罪一番,又指着林绾道:“这位女人是卑职的邻居,自小性子便有些倔强固执,非常认死理。烦请大人宽宥宽宥,许卑职借会儿说话工夫劝劝她。”
教坊司附属礼部,掌宫宴一应乐舞戏曲之事。天子既定于中秋赐宴,觥筹交叉间又怎会少了凤歌鸾舞戏曲评弹扫兴。教坊司这阵子以来便为着选曲编舞乃至职员采选的事由忙得不成开交,官妓充入教坊司世代为奴前大多乃锦衣玉食的贵宦蜜斯,长相仪容自不会差。又说教坊司的乐工,除却因罪没入的世家子外,有很多琴瑟技艺高超经考核归入教坊司干舞乐谋生的,虽个个于乐曲上无不出类拔萃,能歌善舞,观其五官皮郛却整齐不齐良莠不分,送呈御前不免伤了陛下的眼目与颜面。
待看了堂下披麻带孝之人递呈上来的一纸讼状,张御史不由神采大变,却又不敢公开不受理,因而屏退了其别人等,将其中短长干系说与林绾晓得,让她考虑一天再决定是否非要上达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