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几步塌下高阶,顺脚将地上不知所措翻身欲逃的促织踩踏致死,而后一手将太子掼倒几步远。张保等一众宫婢内侍皆跪倒在地,懦声劝天子息怒。

破空挥鞭的声音不断于耳,殿内世人无不闻声发颤。

这是个苦差,银子米粮拨下来了一起运畴昔层层剥削谁也不敢包管还能剩多少,涝灾如此严峻,灾情得不到减缓民气得不到安抚,湖寻两州百姓指不定满肚子怨气没处可发,先前不是没有受命赈灾的官员惨死于暴/乱的例子。

太子微怔了怔,晓得天子气得狠了,再不敢多言,面露不忍的轻飘飘失手将陶罐跌落在地。

户部尚书韩儒又谏扬汤止沸非悠长之策,当务之急乃调粮平粜,移粟救民,以免湖寻两州米商趁机囤积居奇攫取暴利。

这般声泪俱下脆弱卑怯的模样清楚是畏惧罪恶,更惹得天子肝火中烧,眉毛一挑,喝道:“拿马鞭来!”

翌日昏昏沉沉地醒来,上朝,下罪己诏。

张保听了哪敢担搁,忙疾步去东宫请人,东宫距武英殿不甚远,可单单只这短短的间隙,不竭有人递牌子请见,天子心烦不见,奏疏递出去一看公然满是弹劾东宫的参本。

天子看罢奏疏,气得拍案而起:“令他来!令他带着他那‘神武大将军’一块儿来!”

天子一心只顾痛责太子,充耳不闻四周动静,挥腕扬鞭,忽见一道玫红色身影欺身为太子遮挡。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敬了香,才回到寝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户部呈上来的积年洪涝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间的精美糕点也一并撤了,鸡鸣时分才肯合眼憩息,实可谓勤政为民,宵衣旰食。

这一坐一跪便持续到了中午,期间无话,只为自省。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这也是个不奉迎的肥差,办好了必然升迁封赏,可实地勘灾负担照实禀报灾情的担子,灾情严峻几倍,沈旭周等人瞒而不报的罪恶便严峻几倍,俗话说师徒一体,沈旭周既是韩儒的弟子,也同时是韩儒的面子,此番若将韩儒的面子弃之不顾,今后即便升迁了怕也得落个举步维艰的地步。

淳祐帝高坐龙椅之上,指着御案上的一碗白粥,不冷不淡道:“此取自湖州米。”又捏了枝树根,“数月以后,寒冬腊月,哀鸿食此乎?”

斗转参横。

天子狠狠拍了拍案几,痛斥:“唐颍恪!朕命你将这罐子砸了!”

一则是湖州监察御史徐台弹劾湖州布政使沈旭周与寻州布政使原俊也将涝灾瞒而不报并同流合污擅改河道,乃至两州数百万百姓食不充饥流浪失所;一则是武安侯既户部尚书韩儒的请罪呈,言说沈旭周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与本身这个言传身教的教员脱不开干系,自请降罪重罚。

未尽早朝之时,便有奏疏连夜递来,淳祐帝眉心一跳,顺手接来阅览。

文臣武将手执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你们都是泥塑木雕不成?拿马鞭来!”天子话音才落,张保再不敢对付,马上命人去取了马鞭,又向天子支吾道:“陛下,公主……”

本来丁茂实本日下朝时为灾情烦心四周漫步路过东宫,远远瞥见一众内侍宫婢仓猝驰驱,或于假山草丛中俯身看望,或于木架木梯上垫脚掀瓦,或仿声伪伴四周寻觅,如此大的阵仗竟只为找一只不慎丢失的促织!再三探听后更得知此促织非平常之物,非贡米鱼虾不食,非官窑瓦罐不居,非软声哄慰不斗,还得东宫太子赐名“神武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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