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武将手执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张保脸白如纸,忙不迭地掌嘴叩首,一记又一记录打实地撞在金砖上:“奴婢该死!”
斗转参横。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再者……这还是办好差事的环境,若办不好,还是官帽不保人头落地!
天子揉揉发胀的眉心,挥手表示将人请出去。
这也是个不奉迎的肥差,办好了必然升迁封赏,可实地勘灾负担照实禀报灾情的担子,灾情严峻几倍,沈旭周等人瞒而不报的罪恶便严峻几倍,俗话说师徒一体,沈旭周既是韩儒的弟子,也同时是韩儒的面子,此番若将韩儒的面子弃之不顾,今后即便升迁了怕也得落个举步维艰的地步。
这般声泪俱下脆弱卑怯的模样清楚是畏惧罪恶,更惹得天子肝火中烧,眉毛一挑,喝道:“拿马鞭来!”
欣然怅惘地接过宫婢递来的手巾,略略擦拭了尽是汗渍的脸颊,很久,轻声感喟。
太子此时才吓出一身盗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家膝行至天子跟前,紧抱住天子的大腿,颤声告饶:“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湖寻两州水路纵横交叉,湖泊成群,泥土肥饶,向来便是个仓禀殷实的鱼米之乡。全天下的百姓十有三四都希冀着这两州的农田果林吃饱饭,现在涝灾冲毁河堤淹没农田,一年的收成也就落了空,莫说受灾百姓饥火烧肠,那些个全仰仗湖寻两州米粮果蔬充饥劳作的百姓也必落得个众口嗷嗷的地步。
天子闻言点头,抚须复问:“卿等觉得谁可担此重担?”
未尽早朝之时,便有奏疏连夜递来,淳祐帝眉心一跳,顺手接来阅览。
这不忍只一刹,跌落与砸落亦只一字之差,可此中缺失了多少知错能改的悔过决计又凭添了多少柔嫩寡断的妇人之仁,令天子殷切教子的心如被兜头泼了几盆夏季寒冰。
天子冷冷瞥他一眼,声音也如腊月冬雪:“不见!令她归去!”
丁茂实年纪已非常老迈须发皆白,他先上了份折子,而后颤巍巍跪倒在地,厉声痛斥:“东宫太子,国之储君也,然言行不端耽于乐事,沉迷促织不知警省,以上等贡米鲜美鱼虾豢养之,莫不知千里以外数百万子民水深炽热乎?!”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未几时,太子手里捧着一只陶罐低眉垂目地在天子面前跪下。
立在一旁的丁茂实本偶然党争,目睹适时而来的奏本几近淹没御案,才幡然觉悟本身此番竟是做了鲁王攻讦东宫的把柄,东宫荒唐无度,鲁王利欲熏心,天子膝下年纪合适可担当正统的两个儿子竟皆非爱国爱民的仁君!思及此,他不由气得两手发颤,浑身发冷,时感逢伤情急之下几乎开口劝谏天子应行纳妃选后连绵子嗣的为君正道,瞥眼瞧见天子神采已不大好,才勉强忍住。
罢朝后,淳祐帝自点了九卿大臣于武英殿商讨如何赈灾如何安抚民气如何惩办赃官贪吏。
户部尚书韩儒又谏扬汤止沸非悠长之策,当务之急乃调粮平粜,移粟救民,以免湖寻两州米商趁机囤积居奇攫取暴利。
一则是湖州监察御史徐台弹劾湖州布政使沈旭周与寻州布政使原俊也将涝灾瞒而不报并同流合污擅改河道,乃至两州数百万百姓食不充饥流浪失所;一则是武安侯既户部尚书韩儒的请罪呈,言说沈旭周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与本身这个言传身教的教员脱不开干系,自请降罪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