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茂实年纪已非常老迈须发皆白,他先上了份折子,而后颤巍巍跪倒在地,厉声痛斥:“东宫太子,国之储君也,然言行不端耽于乐事,沉迷促织不知警省,以上等贡米鲜美鱼虾豢养之,莫不知千里以外数百万子民水深炽热乎?!”
张保在殿外闻声了里屋的动静,晓得天子应是醒了,忙碎步走进,取出怀中搁置一夜的两本奏疏,跪呈给正由宫婢奉侍洗漱换衣的天子。
清楚……清楚湖州的河堤是五年前由户部上奏得了旨意批红才拨了几百万两白银下去补葺安定的,戋戋落了五日暴雨,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天子冷冷瞥他一眼,声音也如腊月冬雪:“不见!令她归去!”
话罢,满殿阒然。
午膳后才要稍事憩息,昨日挨了通骂学乖了的张保立时进殿哈腰禀道:“万岁爷,御史丁茂实递牌子请见。”
一则是湖州监察御史徐台弹劾湖州布政使沈旭周与寻州布政使原俊也将涝灾瞒而不报并同流合污擅改河道,乃至两州数百万百姓食不充饥流浪失所;一则是武安侯既户部尚书韩儒的请罪呈,言说沈旭周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与本身这个言传身教的教员脱不开干系,自请降罪重罚。
文臣武将手执笏板十足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吏部尚书秦延既谏湖寻两州受灾彼苍生千上万,家破人亡流浪失所,朝廷为安抚民气理应减免赋税并遣派要员实地勘灾,当场赈灾。
太子此时才吓出一身盗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家膝行至天子跟前,紧抱住天子的大腿,颤声告饶:“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敬了香,才回到寝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户部呈上来的积年洪涝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间的精美糕点也一并撤了,鸡鸣时分才肯合眼憩息,实可谓勤政为民,宵衣旰食。
翌日昏昏沉沉地醒来,上朝,下罪己诏。
这一坐一跪便持续到了中午,期间无话,只为自省。
天子揉揉发胀的眉心,挥手表示将人请出去。
这不忍只一刹,跌落与砸落亦只一字之差,可此中缺失了多少知错能改的悔过决计又凭添了多少柔嫩寡断的妇人之仁,令天子殷切教子的心如被兜头泼了几盆夏季寒冰。
天子看罢奏疏,气得拍案而起:“令他来!令他带着他那‘神武大将军’一块儿来!”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张保听了哪敢担搁,忙疾步去东宫请人,东宫距武英殿不甚远,可单单只这短短的间隙,不竭有人递牌子请见,天子心烦不见,奏疏递出去一看公然满是弹劾东宫的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