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掩上房门,向棠辞躬身拱手道:“奴婢刚才言语获咎了,虽是宜阳殿下叮咛的事,可毕竟陛降落下的罚责,等闲不敢乱来,只得勉强如此了。”
太子听到此处,整颗惴惴不安的心终归无缺无缺地塞回了原位。
太子立室以来,的确日渐走上可负担江山重担的仁君正轨,是以鲁王近年来才狗急跳墙般公开里明面上使小行动无数。只是此次斗促织一事若不是恰好和湖寻两州涝灾撞上了触了天子的霉头也不会令他龙颜大怒,实在巧得过甚了,丁茂实不是鲁王一脉的人手宜阳是敢确认的,可御史言官弹劾的参本来势汹汹不消说定是鲁王的主张。
说罢,垂下纤长精密如薄扇普通的睫毛,咬紧了牙关。
屋外板责声与杀猪般的嚎叫声不断于耳,内侍忙抬高声音向棠辞道:“人多嘴杂,为免落人丁舌,五六分力必得使上的,这板子倒是伤皮不伤里,劳烦大人待会儿忍着些。”
将棠辞扶到宽广马车内软和的坐榻上趴着,才有婢女轻手重脚地要给她褪裤看伤,刘氏忙止住了,朝衣袍上的血迹努努嘴:“约莫皮肉裂开了,怕是和衣料黏着了,强行褪下恐要牵涉伤势的,待归去后拿剪子剪开再说。”
东宫太子受责一事无翼而飞,詹事府一世人等担惊受怕了一阵子,果不其然,临退食时便有内侍来传旨,詹事府掌东宫事件,身为东宫属臣,疏于训导,吝于谏言,乃至太子德行有失,逸豫无度,命将詹事杖责三十罚俸一月,自詹事以下皆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地上亦被汗晕湿了一滩暗影,内侍头一遭得见如此硬骨气当真一声不吭的人,心底悄悄给棠辞竖了只大拇指,转眼却见棠辞伏在长凳上挣扎着要起家,忙上前一步拦住:“棠大人莫要妄动,扯着伤势可大可小,奴婢点两小我服侍您去太病院治治伤。”
“照你这般说,你友悌兄长又孝敬父亲,朕还该给你赏了?”此话虽是诘责,天子的嘴角已然浅浅挂了笑,满殿提心吊胆之人也跟着暗舒一口气。
棠辞惨淡一笑:“殿下故意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詹事面白如纸地叩首接旨,未几时,便有两名内侍提着厚重的红木板子而来,将他按倒在地,往掌心吐了口唾沫,遂狠狠拍打唱数。
本技艺底下的人不争气闹出了涝灾贪墨,便心不甘情不肯地要令东宫也不好过么?
天子已即位十二载,政治腐败,江山稳若盘石,岂是能等闲撼动的?
待叮咛了人将少詹事服侍着抬走,内侍扫了一眼双肩瑟缩头都不敢抬春笋普通整齐跪着的诸位臣僚,随即向棠辞走近几步,矮下身来笑眯眯道:“瞧这好边幅,是新晋的詹事丞棠大人么?谪仙普通的人物,难怪奴婢手底下几个小崽子每日里眼巴巴地望着来詹事府当值呢。闻名不如见面,原该烹茶煮雪听风问月的,奴婢一介粗人,不想见面礼却只能是一顿皮肉之苦了。”他侧脸望了眼糊血的地砖,点头蹙眉,“不好不好,棠大人才升迁的职位,若在此施礼未免粗糙很多。”
板子回声砸落,伴着沉闷的声响自臀腿一起顺着脊背攀爬至脑髓的疼痛猝不及防,激得棠辞浑身一颤,狠狠把住了凳脚,十指掐着木料边沿,将几欲突破喉管丢脸耻辱的□□声一个挨一个地咽了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