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忙于措置涝灾,听了动静后眉峰一蹙,既脱不开身又来不及办理,只命人速将动静报给老婆刘氏,使她在宫门外候着。
天子面上不为所动,微眯了眯眼睛:“当真如此?”
宜阳膝行着向天子跪近几步,扯了扯他的衣摆,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天真天真地盯着天子:“那父皇赏儿臣一个旨意可好?再过半月便是母妃的冥诞了,慈恩寺按例要开几日道场,届时哥哥嫂嫂都会带着小临安同去给母妃烧几柱香,托佛祖捎几句口信。”她垂下眼睑,显出些许落寞寥寂,再抬开端来声音又轻软了几分,“纵是哥哥犯了天大的错误,临时饶他这回,容他安安稳稳地让母妃于天上瞧见可好?”
说罢,垂下纤长精密如薄扇普通的睫毛,咬紧了牙关。
本技艺底下的人不争气闹出了涝灾贪墨,便心不甘情不肯地要令东宫也不好过么?
东宫太子受责一事无翼而飞,詹事府一世人等担惊受怕了一阵子,果不其然,临退食时便有内侍来传旨,詹事府掌东宫事件,身为东宫属臣,疏于训导,吝于谏言,乃至太子德行有失,逸豫无度,命将詹事杖责三十罚俸一月,自詹事以下皆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将棠辞扶到宽广马车内软和的坐榻上趴着,才有婢女轻手重脚地要给她褪裤看伤,刘氏忙止住了,朝衣袍上的血迹努努嘴:“约莫皮肉裂开了,怕是和衣料黏着了,强行褪下恐要牵涉伤势的,待归去后拿剪子剪开再说。”
候了半晌,好歹见了个瘦肥胖弱的身影扶着宫墙一瘸一拐地走近。
李氏走近几步,哄慰了兴趣昂扬的临安几句又将她交给身后的嬷嬷,遣退了陪侍在旁的一干人等,向宜阳温声道:“临安胆量小,得亏你引她至此处,不然瞧见了她阿爹背上那些伤,定是要哭闹不止的。”
棠辞内心格登一跳,视野转而盯着地砖上的一抹血迹,瞳人微缩,曲拳紧握。
棠辞两手紧紧握着凳脚,悄悄笑道:“我不会令公公难堪,公公且放心。”
太子听到此处,整颗惴惴不安的心终归无缺无缺地塞回了原位。
李氏听了宜阳所说,在心内细想一通,斯须,敛眉沉声,点头称是。
李氏闻声一叹,抚着宜阳的手背无法道:“你哥哥他向来是个好玩乐的性子,近几年才略加收敛,也是困在宫里被拘紧了,拘久了,被几个献媚的主子一哄,全将翰林侍讲为君正道的谆谆教诲给忘得洁净,这才令心胸不轨的宵小有机可趁。”
宜阳……
行至廊下,却见宜阳与临安二人一大一小地倚在曲颈雕栏上投喂池鱼,眉眼里俱都溢满了笑。
公然淳祐帝沉默半晌,当场扔了马鞭,抬起刻薄温热的大手抚了抚宜阳的脑袋,眼神于宠溺中埋没丝丝缕缕的惭愧:“罢了,就依你。”又看向太子,语气严厉冷厉几分,“回东宫静思己过,究竟该如何胜任储君之位!”
“你这孩子……”刘氏抱怨的话终归说不出口,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开口劝道,“听师娘的话,这仇——咱不报了好么?”马车上的婢女皆是亲信,无甚说不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