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陆禾望着胡来彦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俊不由。

池良俊一脸庄严地应了声是,抖抖宽袖走向面白如纸的胡来彦:“胡大人且宽解,臣之妻爱美,常令臣为之剔去白发,臣甚为谙练——”

“好兴趣?”胡来彦摸了摸本身脸上的两撮青须,眯眼嘲笑,“怕是好兴趣也给你希夷园不晓事的贱奴搅混了!”

又见陆禾眼下确切垒着厚厚的乌青,宜阳才勉强消了火气,淡淡道:“对付一通便可,何至于劳心费心呢?”

“……祖父临终前的遗言是家里能出个出将入相的人才,为国效力。只恨饥荒不竭,水患几次,臣的哥哥弟弟俱英年早逝,家父重孝道,既答允了祖父便不会食言,只得忍痛命臣从小扮作儿郎,以期落第为官。”

眉心蓦地一跳,宜阳强作平静地压下几乎突破喉咙的一声惊呼,惊奇和惶错在脑筋里闪现连日来与陆禾的朝夕相对后化作徒手扒开积郁深厚云雾后的了然、放心,随后害羞带怯地看向身侧的陆禾——

“陆禾——!”宜阳狠狠拍了下桌案,两个字几近是自牙缝边挤出来的,透着怒不成遏的愤然,刚才眸色中的羞怯也十足烟消云散。

掀帘而入前,听了拓跋渊所言,心下烦躁只想寻人霉头,哪知一出来,便撞上了宜阳公主府内的长史池良俊。见他眸色躲闪,听他苦言相劝,遐想前些日子鲁王翅膀毫无由头地或被贬谪或被免除,遂立时盘算了主张闯上一闯,看看这向来好武不好文的主子本日为何来此看戏,但是有何不不成告人的奥妙。岂料,宜阳当真好端端地坐在软榻上看戏,身边除了侍讲学士陆禾外再无别人。

是时,远处喧闹喧闹声渐近——

宜阳待她喝好茶,才紧盯着她,温言道:“今后若无旁人,莫要在我面前称臣。”

她的掌心温热,她的眼神诚心,她的承诺伴着柔声细语仿佛天籁缭绕耳畔,却使陆禾的心狠狠地沉落下去。

信都克日新开了处戏园唤作希夷,戏园常有,胡人蛮夷鬻伎混作乐工优伶的梨园子却罕见。

陆禾是驸马……

昔日欺瞒宜阳的谎话回荡在脑海中,如一纸罪行昭告天下般,使得陆禾一时满心惭愧之意无处宣泄,更怯于与宜阳洁白清湛的眼睛相对,将头垂得更低闷声答道:“……殿下一诺令媛,臣来日定当结草衔环。”

宜阳听闻声响后早将双手自陆禾下颚处撤回了,内心尚且有一堆肺腑之言来不及向她倾诉,遑论来此叨扰的还是向来唯鲁王马首是瞻的胡来彦,当下轻飘飘地往胡来彦脸上一瞟:“胡大人来此何为,本宫如果没记错本日并非休假日。”

心中复又默念几遍,念着念着却弯弯绕绕迂回曲直地变了个模样——怀思姑姑是公主,狄岚是驸马,怀思姑姑是女人,狄岚也是女人,我是女人,陆禾也是女人,我是公主,陆禾是驸马……

给涝灾一闹,沈旭周与原俊也此等孤负圣恩贪墨渎职之徒免不得经刑部收押审理。胡来彦克日盘桓于府衙检察往年卷宗,只望能寻到一两例从轻发落的旧事可钻裂缝马脚,何如他本是司命严苛的阎王爷那里干得来助人脱身的事儿?几无所获之下,那边厢韩儒与鲁王皆盯得紧,他一刻也不得歇,憋久了胸闷难受,才寻来希夷园听戏消遣。才走进戏园,便被小厮奉告三楼的雅座皆被人包下了,胡大人可否于二楼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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