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目叫《谪仙怨》,虽皆是胡人出演免不得于细枝末节处有些微变动,却模糊瞧得出原作的陈迹。演的是德宗年间狄岚为洗刷父亲委曲女扮男装,连中三元后历经宦海官拜九卿,沉冤得雪又帮手德宗天子改革吏治整肃朝纲,东窗事发后虽万民为之请愿,金科玉律无可冲突,仍落得身首异处的了局。
陆禾猛地自软榻上弹起,眼睛耷拉无神,垂首肃立:“臣在。”
两颊浅浅的酒涡映在宜阳眼里,又新鲜靓丽地烙在了她心底,她不由随之一笑:“你可算笑了?方才我瞧你自胡来彦过来后便紧绷着脸。”
“差役?”宜阳嗤笑一声,“本宫出府后一起轻车简行,自希夷园偏门而入径直上了三楼,其间并未与闲杂人等相遇,更令拓跋老板守口如瓶。你手底下的差役莫是感染血腥多了,鼻子也较凡人活络很多,可于偌大都城中嗅到本宫的踪迹?还是胡大人实在牵肠挂肚于本宫的安危,每日令人跟从保护?”
她的掌心温热,她的眼神诚心,她的承诺伴着柔声细语仿佛天籁缭绕耳畔,却使陆禾的心狠狠地沉落下去。
岂知这厮刚才拦得狠时走得趾高气扬装腔作势,眼下却低眉扎眼唯唯诺诺地换了个模样,慎步走向宜阳,躬身拱手满面堆笑:“臣见过宜阳殿下,请殿下大安。”
屈就?胡来彦当即剜了那小厮一眼,撩袍径直往三楼而去。
掀帘而入前,听了拓跋渊所言,心下烦躁只想寻人霉头,哪知一出来,便撞上了宜阳公主府内的长史池良俊。见他眸色躲闪,听他苦言相劝,遐想前些日子鲁王翅膀毫无由头地或被贬谪或被免除,遂立时盘算了主张闯上一闯,看看这向来好武不好文的主子本日为何来此看戏,但是有何不不成告人的奥妙。岂料,宜阳当真好端端地坐在软榻上看戏,身边除了侍讲学士陆禾外再无别人。
是时,远处喧闹喧闹声渐近——
几大步踏上木梯,好歹赶在那人掀帘之时抢上前道:“哟,胡大人本日好兴趣!”
戏台前一方空位唤作池,不设桌椅坐位,多供布衣黔黎自携小凳或席地就坐之用,另有清茶可呷品。
信都克日新开了处戏园唤作希夷,戏园常有,胡人蛮夷鬻伎混作乐工优伶的梨园子却罕见。
陆禾是驸马……
“胡来彦此人恶名昭彰,想了很多折磨人的刑具束缚布衣老百姓,却使真正罄竹难书之人清闲法外,臣亦不屑与之为伍。”陆禾信手捏了杯茶盏,借喝茶的工夫垂下眼睑,避开与宜阳对视。
“扑哧——”陆禾望着胡来彦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俊不由。
“是么?”宜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胡大人实乃法家拂士,有此良臣,国之大幸。因筹划政事生了很多白发,本宫也为此颇感忧心,池良俊,替胡大人清算清算。”
三面环楼,楼有三层,每层相隔数尺或设有软榻坐几或设有交椅方桌,尤以顶楼陈列豪华秾艳,亦不闻铿锵喧闹,雅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