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席地坐在石台边沿,打着赤脚有一下没一下地盘弄暮秋冰冷的池水,听了来人所报,纤眉微蹙:“令他归去,这几日都不必过来讲学了。”
宜阳只顾着往鱼池里抛洒鱼食,头也不抬,随便道:“与他说,我病了,不到来岁破冰春暖之时好不了。赏他些许银子,令他进宫与父皇奏对时不该说的别说。”
“柔珂?”天子接过奏折一看,稍显惊奇,看向李顺德,笑问,“豫王府总不会写错了奏本罢?”
她之前说了多少句大话她已记不清了,独一一句牢服膺在内心,如滚针般烫在内心,深切又揪疼的,倒是那句——
侍女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般呆傻的模样,实在憋不住,谨慎翼翼地抢了句:“殿下……不是第九条,这是第二十条了。”
抄手游廊前接有一石台,两侧自有门路与鱼池相连。
李顺德听了直笑:“哪能呀!那侍讲学士是陛下钦定的,诚恳巴交的一小我,说话还期呐呐艾的,哪来的胆量给宜阳殿下定端方?不过么——听池良俊说,讲学的内容晦涩难懂了些,为人松散寂然,确切不如先前那陆禾陆大人聪明讨巧能博得殿下欢乐。”
事到现在,她才算是真的明白,本身,真的,缺她不成了。
池良俊悄悄一笑:“怀思公主当时身为德宗天子的掌上明珠,深得帝后宠嬖,即便狄岚身份被戳穿,若怀思公主为之讨情,帝后怎会不允,更不会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憾事产生。”
宜阳转头一看,是传话返来的池良俊,她点点头:“说罢。”
李顺德忙将折子双手呈上,哈腰笑道:“瞧奴婢这记性,一晃神的工夫便忘了洁净。陛下克日身材才见好,宜阳殿下先前叮嘱奴婢,警省着些,莫让有些个不晓事的臣子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滋扰了陛下。一刻前礼部刘大人在殿外等待召见,奴婢瞧见了,便多嘴问了句,想来宗亲婚嫁之事陛下只过过眼便好,那里得劳动心神?”
宜阳抬在虚空的手指顿了顿,少顷,又点着鱼儿接着数,1、2、三……九——她已经有九日未曾见过陆禾了。
李顺德是老臣,天然晓得天子言下之意,也轻笑一声:“柔珂郡主再如何说,也是女儿家一个,清寡了这很多年,偶尔撞见个符合眼缘的也说不定。女子向来不似男人,男人以建功立业为本纵是拖个几年也迟误不得子嗣连绵的,女子养在深闺中,常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子久了恐憋出病来,早日婚嫁,相夫教子也是个消磨光阴的好去处。”
池良俊使了个眼色,一众闲杂人等皆退了去。
池鱼游过来又游畴昔,数了又数,1、2、三……九,1、2、三……九,1、二……
宜阳心急之下忙问道:“厥后呢?”
池良俊脸上讳莫如深地摇点头,他不急不躁,缓缓道来:“那殿下可知,怀思公主实在为了狄岚向帝后讨情呢?”宜阳闻言悚然一惊,猛地扭头看向池良俊,只听他续道,“狄岚收押刑部大牢秋后待斩,她当时因着曾与西戎疆场上兵戎相见,受过数次箭疮刀伤,身材伤了元气非常畏冷。监狱内只要石床稻草,她被冻得浑身发颤也不在乎,只是托人从公主府内带来她尚未绣好的喜服,借着暗淡的烛火,一针一线地赶在问斩前将喜服绣好,连着一封手书带给了怀思公主。怀思公主收到喜服看了手札后,连夜赶赴宫中向德宗天子与文贤皇后跪求赦免狄岚,德宗天子向来看重狄岚本来便不舍得使她命丧鬼域,文贤皇后亦是心疼女儿,目睹怀思公主哭得两眼红肿,自是劝着天子应了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