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抖,宜阳定睛一看,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俱都天旋地转地倒立在面前,轻咳一声,面无神采,声音也四平八稳:“这本书,向来是倒着看的。”
宜阳听得一怔,随即脸上微红,她对陆禾的心机竟显而易见到了这个份上?连内侍都轻而易举地看了去。半晌前面无神采地命那内侍去账房处领赏银,只因拈花惹草与偷腥二词用得甚为讨她欢乐。她却那里晓得,内侍不过是读书少,在脑筋里胡乱捡了两个词语出来装装面子,未曾想还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脂粉扑得过浓,花钿贴得过密,发髻扎得过美,珠钗戴得过量……
云州一年四时气候暖和,夏无盛暑冬无酷寒,是以,出了云州地界,小伙子可算是尝到了苦头。风餐露宿地赶路,每顿都只能吃硬邦邦的冷馒头,撇开这些不谈,一阵冷似一阵的北风,偶尔还夹带着彻骨寒心的细雨,无形中将火线看不到绝顶的门路又往前拉长了很多,且路上连个唠嗑的伴儿都没有,一呼一吸间难过极了。
内心憋闷得慌,宜阳信手翻开车帘一角——酒楼幌子、店铺匾额、行脚商篓、青砖黑瓦……一一从面前晃过,桃花眼里安静如水,波澜不惊,直至车驾行到街角处,一个熟谙的身影恰合当时的映入视线,撞入心底,水面上如同被垂柳轻拂,痒痒地漾开圈圈波纹。
四下阒然,只要车轮辘辘之声缭绕耳畔。
“为何无解?”宜阳与陆禾贴得如此之近,吐气如兰。
从陆禾出去后,宜阳便一向未曾将视野从她脸上身上挪开过,指痕消褪了,人清癯了,酒涡未见,笑意沉重,按理说宜阳该是心疼的,可现在听了陆禾所言,真是恨不得将她狠狠再打一顿才好!
宜阳眼神灼灼,流暴露的是偶然讳饰的爱意,却令陆禾如坐针毡,她将脸别过一侧,紧抿下唇,很久才沉声道:“臣才疏学浅,此题……无解。”
宜阳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最后却听那内侍为莫非——殿下,刑部里并无女人任职,陆大人并无机遇拈花惹草,无从偷腥的。
若说没有一丝喜好是做不得真的,宜阳面貌姣好,待人竭诚,特别待本身是体贴庇护到了内内心,陆禾自认不是铁石心肠,怎会不动心?
放下书卷,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与之同时的倒是陆禾面色凝重地更坐远了些,一个坐近几分,另一个便坐远几分,目睹她再多挪几步便得摔落下去,宜阳径直起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退路,牵过她的手背,向她问道:“南有乔木,不成歇息。汉有游女,不成求思……请先生为我解之一二。”
陆禾欲走,谢公子却不肯罢休,拽住她的手臂,笑得轻挑:“陆大人急着去何为?传闻陆大人还未娶妻,莫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噜苏事件?哟哟哟——瞧瞧陆大人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我倒是舍不得陆大人劳累伤身的,有何事无妨交给我府里这些个奴婢,你便与我回府聊几句话罢!”
小伙子欲言又止,耳边又有兵士在厉声呼喝,只好放下门帘埋头驱车。
撩开门帘一角,小伙子一面抽打马屁股一面向内里窝在角落的鞠梦白低声问道:“鞠先生,再往前走约莫一个时候便有村庄人居,该当有江湖郎中的,我与他们说几句好话,你去看看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