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车……车驾抵京今后立、立马请了大夫,奴、奴婢得了池、池大人的叮咛小跑着过、过来给殿下传、传话,那、当时陆、陆大人还未自衙署下、下值,眼下却、却……却不定然了……”
蓦地,有内侍仓促忙忙闯门而入——
除了站在原地直喘气半句指令也说不出来的刘艾外,世人皆自散了去,垂手肃立在旁。
“……在你眼里,我是如许的人?”宜阳已经发觉不到肩背的剧痛,只死死盯着陆禾,唇瓣不知何时被咬出一道道深且密的血痕。
“你没有甚么?!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当时只因你挨了记手板便令我在骄阳底下站至晕厥!你向来便是如此霸道在理的性子,谁不顺你的情意了,你想令她生她便生,想令她死她便不会苟活到第二日!另有甚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你们……你们这些身份高贵之人向来爱好拿人戏耍将性命视作掌上玩物!”
好,很好。
宜阳便道,我又无子嗣之忧,我只想好好地与我喜好的人平平平淡相守到老,也不可?
大夫束手站在一旁,灰头土脸,药味也未闻见,有股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弥散在逼仄拥堵的房间里,令人每走一步都如蹲行于阴暗潮湿的地洞中,压抑,堵塞。
疼……疼……
鞠梦白似有很多话想说,咳了好一会儿,蓦地便有殷红的血丝从嘴边漫出。
“清荷?是……咳咳……是清荷么?”鞠梦白极其吃力地抬起手臂,向着声音的方向虚晃了晃。
她只担忧陆禾,她只牵挂陆禾,现在整颗心小得竟只容得下陆禾二字,天大的事也得等她亲眼瞥见陆禾并未受鞠梦白病重缠累而郁郁寡欢……乃至做傻事以后再说。
几个有眼力劲儿的主子见状也抢上前来撑伞的撑伞,伸开手臂的伸开手臂,更有甚者径直从旁摘了大片芭蕉叶,抢先恐后地赶来巴结讨巧,愣是将一条宽广的青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既偶然兜马,宜阳用过午膳后便回房憩息,才步入里屋,一眼瞥见书案上的那本诗文集子,鬼使神差般走了畴昔,翻开夹着木槿花瓣的那页,看了仓促几眼,内心便如瓶瓶罐罐地被倒入各味调料,岂一个五味杂陈能简易概之。
桃花眼里洇着水光,相处的光阴这么久,久到陆禾只一眼便能由表及里地瞧出她在难过,她在忍痛,她在固执,可攥着她衣领的双手半点力量也不肯松弛,直将那细嫩的脖子勒出红痕。
眉如远山于轻风烟雾中轻缓伸展,宜阳放动手中的诗文集子,将夹着木槿花瓣的那页纸好生压着,才向那内侍问道:“人既已到了,为何不将她与陆禾一道请过来?本日天冷,你且去膳房传话,命庖厨将才学的几手云州菜先搁着,弄些时令锅子暖暖身。”
死了?鞠梦白……死了?!
宜阳几近不敢想,鞠梦白眼下的景象究竟如何,即便不知将她护送至都城的途中产生了甚么,可说到底,她算是美意办好事了。
是。
“殿下——!那鞠梦白已由人护送抵京……”
宜阳如跌入深不成测乌黑无底的深渊,茫然又无措,悔怨又烦恼,她张了张嘴,脱口而出:“我没有……”
衣袖松松垮垮的滑落,暴露一截骨瘦如柴的手臂,青筋清楚可见。陆禾忍下鼻间的酸意,胡乱擦了擦眼泪,悄悄握住她的手,炽热指腹下的肌肤竟透着寒彻心骨的冰冷,陆禾忙牵过她的双手紧紧往本身的脸颊贴着,为她送暖,一面难掩哽咽地答道:“是我,先生,是我,我是清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