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珂但笑不语,那笑意却已然在脸上溢出了花。
柔珂进屋后,先将两扇窗户用木条支开了一角,送出去几缕清冷的夜风,才好歹遣散了几分沉闷。
柔珂毫不包涵地拎着她的一根手指扔到一边,冷声道:“在你出世后,耳根子却不得清净了。”
少顷,棠辞问道:“小渔睡着了?”
“阿涴,梁州之行,我收成颇丰。”
“你晓得我从小便不怕冷的,瞧我穿的这般少。”她指了指本身衣领,又弯着眼睛笑了笑,“可你畏冷极了,手脚也比凡人凉上很多,儿时轮到炎炎夏季,我总爱黏着你,夜里抱着睡觉比冰块还舒畅。”
现在,阿谁孩子——长大了。
柔珂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还要如何偏?整颗心都是你一小我的。”
她的发丝,如有似无地摩挲着颈间触觉灵敏的肌肤,有些痒,柔珂不自发便今后缩了缩,无法笑道:“此处比不得京里,我不过随便洗了洗,哪能香成如许?再说了,你不是也才洗沐么?”
归程无需赶路,棠辞一行便改乘马车。虞小渔不过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北方,与南边清秀隽美的青山绿水大相径庭而大气豪宕的崇山峻岭使她难掩猎奇,白日里趴在车窗旁睁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嘴上从不断歇地问着或是希奇古怪或是不符年纪的题目,偶尔还会闹出些无伤风雅的小笑话,夜幕时分不在驿站过夜时便极其灵巧地依偎在柔珂温软的怀里酣眠,在棠辞这半个教员的监督下也未曾间断念书识字的学习,三小我一起上如同一家子般欢声笑语温馨澹泊。
那只偷偷摸摸的手,又得寸进尺地往腰腹下挪,悄悄痒痒——
视野自她精美的脸庞往下移,是一截乌黑秀挺的玉颈,再往下,顺着柔嫩质地的衣袖攀附向上,是苗条白净的手指。柔珂也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将衾被往她那儿送畴昔些,又替她细心地掖好被角,身材贴近去几分,两人的衣料紧贴,一个稍冷,一个稍热,在肌肤相亲的那一瞬沿着肌理深切流淌,暖进了心底。
又自嘲地笑笑:“即使我不肯承认,可究竟却摆在了面前,他做天子确是不差的。”
棠辞快速将身子搭过来,探头瞧她,一手支在床沿,一手捂紧了嘴,模样极是风趣。
“唉,向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现在心总不往我这儿偏了。”棠辞长叹短叹,非常黯然落寞。
“这个还是其次。”棠辞说完这话,沉寂了半晌,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顺次淌过,很久才道,“我以往,只想着寻他报仇,将他拉下帝位千刀万剐了才好。可到了梁州,撇开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曹振那厮不谈,布政使司、都批示使司、按察使司,三司皆次序井然,不乏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他们当中,有好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倒是康乐年间的旧臣,新帝即位后仍然恪失职守并无异乎。开仓施助,老百姓们领粮时交口奖饰的是当今圣上,无人再惦记十数年前。我总有种错觉,统统人,统统事都在往前走,往前看,唯有我,停在原地不竭回望。”
驿站,此处间隔冀州信都仅剩三日日程。
闻言,柔珂秀眉高高挑起,极是惊奇:“宠幸?莫非还归入后宫了?”
“阿玥……”柔珂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睛里溢满了心疼,“伯父活着时,心疼子民忧心政事不比他少。只是你该晓得的,百姓尽管吃饱穿暖,何人统领统治他们并不在乎。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日月盈仄,并无一成稳定的事物却也同时有道可循,没有人能一向活在畴昔却也没有人能等闲健忘仇恨。你并非止步不前,你只是内心装了太多事没法放心——伯母、安宁、复仇、家国、天下……这些事十足累在你的肩上,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偶然候真想无私些,只为你一人考虑,不令你身陷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