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大笑在四周墙壁中相撞回荡,是他有声的夸耀。
“我天然免不了一死,我选了这条路,胜算不占三成,开初便抱着誓死的决计。”体力不支,疼痛难忍,棠辞的声音非常衰弱,“我只想问王叔一句,事到现在,你可曾悔怨?”
绑在刑架上的棠辞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做甚么,腰腹间的剑伤与模糊作痛的鞭伤混在一块儿,早辩不分了然,她也得空顾及,只冒死斥骂:“狗天子!你想做甚么!你为帝君,可另有半分人道!你……唔――!”
“解开它。”天子道。
既然死已成定局,另有何说不得的?
她一面说,一面赏识着天子的窜改,不管是双肩轻颤还是紧抿下唇,纤细的愤怒都能让她脸上暴露玩味的笑意。
棠辞猛咳了一阵,缓缓笑道:“二王叔想将我如何措置,不如痛快些。”
她双手扶地,欲接着叩首,天子却矮下身来,捧起了她的脸庞。
早在步入刑房前,静慈走在甬道上,远远便瞧见了被绑在刑架上的棠辞,绳索很粗,很牢,只悄悄一想,紧缚的疼痛勒得她心口淤塞。在尚书府里才换下的乌黑中衣,又被鲜血染了一片,满目标红,刺得她眼睛酸涩难忍。
他勃然大怒,再按捺不住,将为君风采抛诸脑后,涨红着眼,拔出腰间佩剑刺进她的腹中:“你一心求死,皇叔自该成全了你……”
“将你措置?”天子的眼睛里尽是阴鸷,“你已是瓮中之鳖,临时留你多活几日与你二皇叔叙话旧,死掉队了阴曹地府也好代朕捎几句话给你阿谁柔嫩寡断不堪重担的父亲才是。”
慈眉善目一派儒雅风采的兄长模样闪现于脑海,天子内心一团乱麻,做贼心虚地疾步逃离往昔的回想中,冷哼一声:“胜者称王败者为寇!说这很多你也免不了一死!”
“……陛下――!”天子行动微顿,剑尖没入腹中,鲜血汨汨流出。
棠辞轻笑,傲视看他,像看一个笑话:“十三年了,王叔可遂愿了?不管贞淑妃,周贵妃乃至现在的宁妃,哪一个不是依着我母后的模型选出来的?王叔当真痴情如此,甘愿孤身一人被朝中陈腐不通的大臣频频劝谏也未曾松口纳妃,连绵子嗣。听闻,尚膳监与太病院迩来常遣人至官方寻访壮阳的方剂,想来王叔如此年纪,也应欢愉不了几年了。”
……
面前,那是――我独一的孩子。
天子挥在半空中的长鞭微微一滞,落下来悄悄掠过她的脸颊。
她闭上眼睛,一片暗中,永无绝顶。
胡来彦仓促来至,想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惶然道:“懿慈皇后在外求见,臣来请陛下示下。”
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棠辞缓缓展开了眼睛,四角火盆映照出的暗淡光芒丝丝缕缕地涌入,赭黄色龙袍的一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别过脸去,不肯再看。
懿慈……
这一抹笑容,这一句称呼,天子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像是对他的讽刺,他气愤非常,拍案而起,信手拾起墙壁上挂着的长鞭,没头没脑地劈了畴昔,猛力甩了十来鞭,连脸上至脖颈也割了一条,突突地涨起,由青转红,细精密密地爆出血点。
天子阴笑着,不知从那边寻来一匹手巾,塞进了她的嘴里,将她的骂声堵了归去,随后拍了拍她的脸,道:“我要做甚么,你待会儿便知。当时你便睁大了眼睛看看,我快不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