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茶盏捏在手里，棠辞看清了来人，咬咬牙，红着眼睛往前扔——
天子下了数道旨意，唯独没有撤婚，现在朝野皆知棠辞实乃女子，一桩天赐良缘朝夕间竟成了假凤虚凰的笑话。
甜水巷。
樵青一听，急红了眼，扯着柔珂的袖子嗫嚅道：“奴婢不说就是了……”柔珂端来骨汤，煮好的面捞起来，沥干了水，搁到骨汤里，撒上细碎嫩绿的葱花，樵青忙接了去，“还是奴婢来罢，方才见她约莫有些松口了……”
闻声房门声响，瞥眼一看，仍旧是碎瓷片。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处所。
棠辞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我能奈你何，我现在不过是个沦为世人谈资的笑柄罢了，毁了容断了腿，就连一心求死都不能了……”
翌日。
“你大略不知，因着你的关隘，朝中这一两日多了很多为晟王叔讨情的大臣，我父王与秦尚书也从中调停——不与天子扯兄弟手足之情，只命徐州三司上了比年的卷宗，一味将功绩簿拉来作挡箭牌，另有徐州百姓联名上书。朝廷局势瞬息万变，不定连极刑也幸运可逃。你说你是笑柄谈资，可若没有你当初执意援救，晟王叔现在已遭车裂，血亲观刑千古奇闻惨绝人寰。”
柔珂握住了她的手腕，冷着声音：“连我都想砸，闹够了？”
眼下只她三人留在院中，她仍一味回避躲闪，哪会愿定见到春华。
天子将中宫的保卫加了两倍人手，名为护佑，实为□□。
只稍稍一瞥眼，左颊上红色的纱布刺入视线。
春华一看，眉头舒展。
腰腹那处的剑伤本就不重，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伤加起来却有些骇人了，她不由得戏谑一笑，当年澜沧江九死平生，现在也大难不死，可后福在哪儿？
棠辞如临大敌，昏倒不醒时是她有力把控，复苏了，她再不肯与人相对，特别是嫡亲至爱之人，万不成瞥见她这副鬼模样。
她虽由静慈师父摇身一变变回了懿慈皇后，不过是碧云寺里的后院搬到了宫里，还是清心寡欲诵经念佛。天子晓得她的脾气，只每日里去她那儿批阅奏折，同她说话。
春华被她说得掩嘴一笑，表情也好了几分：“好好好——内里装着的都是殿下做的，她自幼喜好。我他日再来。”
康乐二年永嘉刚生下来时，懿慈体弱，母乳甚少，春华充当了她大半个乳娘，想来是要比凡人更在乎些。
筹算运营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愿意巴结？
棠辞略有些不成置信，瞪大了眼睛，张口欲言，唇瓣却被柔珂悄悄咬了一口，酥酥麻麻的，半边身子半晌间软了下去，只听她在本身耳畔轻声说了句：“阿玥——你是我心中的豪杰。”
棠辞哑口无言，转而像只受伤的小兽涨红了脖子吼道：“我谁都不想见！你放开我！”
“那……脸……”春华不自发地抚上本身充满精密皱纹的脸庞，忧愁更甚。
还未走近床榻，一只茶盏猝不及防地飞了过来，精准地砸在柔珂面前。
“不肯在这儿待着便回王府，今后若再让我闻声你说这话，也不必服侍我了——你年事大了，也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