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州守陵,夏季无冰库,夏季无地龙,这倒是祖宗传下来的端方,等闲改不得了。
宜阳喝了药,且是就着陆禾喝过的汤勺一侧,对上陆禾迷惑迷惑的目光,一双桃花眼笑得弯成了新月,内里养着一池春水,等闲能令人沉湎其间:“有你的味道,天然不苦。”
陆禾脑中琴弦一紧,猝然绷断一条,忙攥住她,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天子是时正在中宫正殿里坐着,东暖房因着懿慈的原因,临时改成了小佛堂,凝神静气的沉香与虔诚专注的念佛声经风一吹,入了天子的鼻息间与双耳内,在贰内心挠痒似的荡漾起一圈圈藐小的波纹。斯人已逝,往者不成追矣,蓦地脑海中跳出了贞淑妃的音容笑容,刺得他眉间直跳,连叹了几声气,当下将李顺德叫来,命他往太病院遴选两个医官,药材补品也随便选,装了满满两车,运去茂州。
配房内,宜阳与叶秋娘相对而坐。
“并非我有本事,倘使陆大民气里没有半分位置留给殿下,此计形同虚设。”
“都还没喝,怎会晓得苦?”陆禾自走过来时,已由远及近地打量了她好久,鹅蛋脸清癯了很多,下巴尖细,肤色也惨白得很。一手端着汤药,一手伸向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与本身的比对了番,纤眉微拧,“医官如何说的?”
宜阳截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头:“我思虑的是你。”
陆禾踌躇了半晌,天涯飘落下的雪粒一颗颗落在她的肩头,掠过视线,纤长精密如薄扇的睫毛悄悄一眨,雪粒与温热的肌肤相触,溶解殆尽,冷意倏然。
手中的汤药蓦地被宜阳端走,放在桌上,陆禾正愣神间,左颊被蜻蜓点水的亲了一记。
陆禾闻言微怔了下,笑道:“怎会?殿下不是传染风寒么,臣又不是暖炉地龙。”
昂首看向天涯一朵流云悄悄飘过,云卷云舒花着花落,相思成疾,时候为药,时至本日却仍治不好她。
骏马呼出大口大口的红色热气,马鞍上的仆人犹嫌脚力慢,扬鞭一挥,狠狠抽了马屁股一记,向前奔驰。
宜阳在天井中间猿意马地诵念佛经,眼风时不时地往玉轮门处瞥,内心急得跟秋风卷落叶似的直打着旋儿。
护送医官与药材补品的军队前脚刚走,她在刑部衙署内左思右想后仍如坐针毡,因而后脚便紧赶着牵了马匹骑将上去往茂州而来。
医官一刻前过来为她诊脉,实在体虚了些,因而又兢兢业业地为她开药方,药方开好了,两个须发白了大半的中年人自跟着叶秋娘去煎药了。
宜阳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叶秋娘说道:“戏本倒是没有了,我在此处滞留好久,也该走了。殿下只需服膺我与你说的话,好好珍惜你与陆禾的姻缘才是。”
陆禾点头:“我来得仓猝,衙署里事物繁忙,实在半刻也不得闲的。”
说话间,叶秋娘已经饮尽清茶,缓缓起家,答道:“游历四方罢了,有缘再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