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隔了十数年未见，骨肉血亲之情深深扎根，懿慈能明白她不想让本身担忧，反之，她也想做一个不令孩子自责惭愧的母亲。
懿慈岂会不知此举的企图，春华在旁瞧得心疼，欲走畴昔接她，懿慈将她拦住了，不改面色，浅笑着，眸色尽是和顺。
中宫，却也有十三年未曾有过仆人。
许是早有内侍通传，懿慈自病榻上起家，梳洗了清算了仪容，披上温厚的大氅，与春华一道走到檐下。
当值洒扫奉茶的内侍宫婢不知换了几批，皆是年青陌生的面孔，青灰色的夹袄厚重棉实，将他们包裹作笨拙矮壮的一团，走动却甚是自如。
暮冬。
天子一听，不发一言，只挥挥手令医正退下开方煎药。
酒保为她撩开门帘，她走进营帐后瞥结案几上的手札一眼，先自腰间取了小刀，酒保递来一匹洁净的手巾。
柔珂与春华在一旁看着，俱都冷静别过脸去拭泪。
如此熬了一个半月，懿慈病倒了，天子立时召了医正来看。医正也是老臣，晓得懿慈于天子内心占多少分量，不敢打草率眼，只说是旧病复发，加上表情不通，长此以往恐药石罔效。
前朝后廷，非皇家宗亲等闲不得擅入女眷寓所。
“哦？你与阿涴都念叨我甚么了，说来听听？”台阶横在脚下，懿慈将她托住，与柔珂一道搀着她走到檐下。
十三年前，最后一次抱这个孩子，是在谨身殿的丹陛之下，太子与含山前后抱过、吻过、安抚过，轮到永嘉时，她不急着抱她。当时突逢剧变宫中乱作一团，永嘉的眼睛里还包着两团热泪，低声哭泣着，前路不成知因此连哭声都抬高化作惴惴不安与茫然无措，那日也下着大雪，她头上戴着暖耳，裹着狐裘，像只小而圆润糍糯的元宵向懿慈滚来，也想像太子与含山普通投向最依靠的度量里。懿慈却矮下身来，将她扶住，语气是从未用过的当真与严厉。
心如刀绞，阖上双目，耳边还是是几个孩子的嚎啕哭声，她回身后迈步向前，在皑皑雪地中留下一个身披华服却清冷孤寂的身影。
中宫，棠辞已有十三年未曾来过。
棠辞迈步踏下台阶，手指紧紧地扣住门扉，柔珂一如既往地在她身后保护，寸步不离。
信都按例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六合间一片灰白，皇城的朱红宫墙青黄琉璃瓦隐在厚厚积雪中，间歇地点缀出令人欢乐的新鲜透亮，隐在凌晨隔江的薄雾中，透着股清冷寒凉。
懿慈因她黯然神伤的模样而内心一阵钝痛，天涯飘下悄悄的雪粒，落在她的肩头却令她感到沉重。
刘统领在旁催促，懿慈摸了摸她的脑袋，悄悄抱了她一下，回身便走，双腿被人死死抱着。
她并不上前，只悄悄站在檐下，远了望着令她心心念念地牵挂了这很多日子的阿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