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现在仿佛伉俪,坦诚相待,陆禾心中独一介怀之事无外乎鞠梦白之死,她偶然将此事的罪名安在宜阳身上,只是她也拿捏不定宜阳对此事是何种态度,是以本日才瞒着她,本身单身一人过来拜祭。
鲁王手里把玩着一座山川玉山子,略略瞥了一眼,冷酷道:“你们都晓得些甚么?细细说来。”
柔珂捣鼓着炭火,全然未觉棠辞捧着瓷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虽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聚在一块儿,却鲜有汲汲营营之事,一腔热血精忠报国,更无人猎奇摸索棠辞的来源,纵是有那么几句似是而非的传闻听了就过,从不穷究。
宜阳悄悄一笑:“你都在她面前唤我阿瑾了,我眼下自非以公主之身向她施礼。”
柔珂悄悄看了瞿烟一眼,嘴角噙着不甚了然的笑意。
信都。
长史齐泰领来一对浑身透着股下里巴人气味的佳耦,向鲁王禀道:“殿下,人已带到。”
吵嘴倒置不分是非,与她脱不开干系。
陆禾闻言微怔,宜阳跪姿倒是身为端方,双手伏地,叩了三记响头。
手里提着一坛酒的瞿烟翻开厚重的门帘,小伉俪喂食的景象映入眼中,浑身风雪也未顾及拍去,作势将半只脚缩归去,意味深长地笑道:“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阿涴。”
瞿烟大步流星地走畴昔,把酒坛搁在地上,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对棠辞的态度与开初比起来倒是好上很多,微微点头,指了指角落的木柜:“拿三个酒碗来。”
若不细心看,只营帐内里心与角落间一个来回的间隔,棠告别走如凡人,只是右腿微瘸,但已有极其明显的进益。
可那日在灶房为何假装素昧平生?
大仇已报,但是米商之子惨死,无辜的米商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无从伸冤。
鞠梦白的墓碑前,陆禾已跪了一炷香的时候。
柔珂夙来酒量不济,最多数碗,棠辞借着喝酒的工夫,瞥了一眼瞿烟为柔珂倒的那晚酒,恰好半碗。
棠辞脸上的黥疤与她瘸跛的腿脚在虎帐里这些个疆场上刀光剑影残肢断腿见了无数的男人们看来更是无甚希奇,前几日夜里未归顺西戎的残部率军来犯企图趁火打劫抢些过冬之物,被瞿烟统管的玄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瞿烟也是个利落性子,当夜犒赏全军,星夜,篝火,与柔珂坐在角落喝了几口酒的棠辞一时诗兴大发,吟诵成章,被围在她周身的几个毛头小子听了去,虎帐里多的是英勇之士却少有文采斐然之人,一传十十传百,棠辞的名声不胫而走,揣着本兵法指着看不懂读不通的字句向她请教的人不在少数。
天寒,温酒暖身,且凉州城的香醪与信都的宫廷御酒乃至官方名酒略有辨别,辛辣,冲劲儿大,酣饮一番极是痛快。
昨日双手拆了绷带与纱布,宜阳将府库里的祛疤药膏一股脑地全用在她身上,好歹光滑细致如初,不然指不定宜阳还得将早已骸骨无存的胡来彦从地府里拽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宜阳本日穿戴朴实,倒像是有备而来,面上却也不气恼陆禾起了大早悄悄往这儿来的行动,正对着墓碑,双膝微弯就要跪下——
棠辞在她的身后看着,眸色微凝,两道清秀的眉毛不自发地拧在一块儿。
棠辞所言非虚,凉州城虽鄙远酷寒了些,养伤养病反倒比都城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