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水成冰的守城之计是她出的,她的出身瞿铎也知悉,没有放不下的心。
从三月初十到四月月朔,凉州已顽抗近一月,朝廷仍未有任何唆使,粮饷不拨,援兵不至,邻近的两个州府没有指令不敢私行行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反倒是我无用。”
棠辞内心没有一丝慌乱,平静自如:“可汗中原官话说得不错,不知可曾听过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城内的百姓困在城里二十来日,早没了耐烦,三长两短地说道这兵乱,单只凉州遭殃,都想趁夜逃出凉州,有只敢想的,却也有敢付诸行动的——皆被斩首示众,稳定民气。
陆禾有些哽咽,宜阳晕倒时,她将她扶住,手上沾满了湿滑的血迹,内心也随之凉透了,幸而她很快平静,暮年在黔州作苦役熟谙了些止血的草药,此处也发展了很多,她采摘了些,捡了木料生火,夜里不至于春寒料峭,也幸而宜阳复苏得早,不然她定是方寸大乱。
宜阳轻笑了声:“好。”
近一月,封闭城门,收支皆不准,开初还与西戎交兵,厥后因着讨不到多少好处又不知能撑多久,遂只一味守城,三月初十,河水解冻,气候仍然酷寒,三月十三,城墙上不断歇地有兵士沿着墙面倒水,夜里大风一刮,暴雪滚落,日复一日,整座凉州城化作一座滑不溜秋的冰城,云梯搭不上,西戎的兵马到了城下,都看傻了眼,只得驻扎在城外,指着天骂骂咧咧,盼着气候回暖。
“唔……”
“中原物众地大,民殷财阜,即便夙来不喜羊膻,偶尔换换口味也是该当的。”
瞿烟坐在瞿铎的动手处,早看清了这些色厉内荏的故乡伙,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他已然部下包涵了,我们那匹马已是强弩之末,他追得那么近,三支箭只中了一支。”
瞿铎不作理睬,精干的眼睛扫了四下,道:“诸位可有人选可荐?”
右臂上另有一处骇人的刀伤,皮肉翻卷,鲜血固结为暗褐色,与扯破的衣服黏连在一起,陆禾悄悄挑起一角,冬眠已久的疼痛喧哗愈烈,宜阳将脑袋抵在她的肩上,曲拳紧握,掌心充满了本身掐出来的新月印,衣服扯开,草药汁水敷上,汨汨流出的血珠垂垂被堵归去,疼痛却一阵紧似一阵的翻涌上心头肺腑。
一众将领神采微变,赴宴?鸿门宴么。
淳祐帝夙来看重凉州卫,就拿镇守在凉州的都批示使瞿铎来讲,那也是东宫曾经的肱骨之臣,何故此次杳无音信,前几日才算是听闻了东宫被废黜鲁王监国的动静,将领们满腹的牢骚和疑问,轮到此时商讨战事,一个个的都闭嘴做了哑巴。
“咬我。”
陆禾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收回来的,有些闷。
“唐娢瑾。”陆禾整张脸都黑了,噙在眼眶里的泪水也都顷刻逼了归去。
棠辞长身玉立,哪怕营帐中都是西戎的人,单看气势倒是不输于人,她向吉布楚和浅笑道:“一个瘸子尚且如此,可汗也可推知凉州乃至我晋朝人才济济,非西戎弹丸之地可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