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听得采嫣回话，遂瞥眼望去，一怔，竟是大老爷秦良径直走了过来，在榻沿边蹙眉坐下。
孙氏这才像刚看到李嬷嬷，凛着脸朝碧菱睨说：“瞧瞧谁来了，我真是三催四请才把这祖宗请来了。还不给她看茶上座。”
哪曾想报官来衙役后，查来查去，倒查到她的身上，碧菱那贱蹄子，把那日她同李嬷嬷争论的话，一五一十皆说了出来。
各房女眷都来看望过，让她好生歇着，莫理那些闲言碎语，反坏了自个精力。
孙氏再是要强，毕竟是个抑仗男人鼻息的女子，又身心俱疲着，顿显了软弱，流下泪来。
忽听得帘子响动，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觉得是采嫣来服侍她吃药，内心头沉闷，有气有力道：“这药吃着无甚感化，让二叔来替我重写个药方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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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面前突得一黑，再一亮，竟是展开眼来，那里有甚么人在，房里孤零零的，就她一个，倒是入了梦魇。
孙氏似没瞥见她，忽把帐本甩在桂嬷嬷身上，叱道：“客岁才支取百两纹银补葺祖家坟地，新起墓碑。本年又给我添一笔，你也算是秦府白叟了，常日但是薄待你？让你变着法苛扣我？怎老都老了，连脸皮都不要了？”
张口厉声怒斥，倒也极快散开，只是那面上的神态，到底不如昔日恭敬了。
桂嬷嬷满面通红，屈身从地上拾起帐册，含辱回话道：“奶奶不知，前两月祖家闹水涝，冲平两座坟，墓碑也栽倒，那边看园子的才捎信来，说请得还是往年的修匠，缮修费已是按最低的给。”
阴盛阳缺，易招惹邪魔灵怪，便见有个女子坐在榻沿边，娇挺着隆隆的肚儿，眉眼笑的动听，侧身看着她说：“来见姐姐一面可真是难，你怎也不去老宅子探我一探，但是健忘去的路了，在东城观音寺旁的灯草王家胡同，面阔三间的就是，非常气度，好找的很。”
她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暗默了默，心一横，抬起老脸耍赖道：“夫人帮我那里是善心，你瞧着二房有儿子内心妒忌，指着我出头，去抓拿他们错处哩。现出了事，夫人倒一概不认了！要撵我走也能够，念我在秦府几十年，又被丢了孙子的份上，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这就归去清算安妥走了。不然我哪也不去，旁人问起来，我只说是夫人叫我这么做的，那仆子不也是夫人给的么！”
李嬷嬷听得如针扎肉，两三步至孙氏腿前跪下，叩首如捣葱，只求道：“夫人饶命。”
等了半晌见那女子沉吟不说话，又念叨：”你但是来带我走的么？我随你去罢。“
碧菱忙帮着斥道：“要死了！李嬷嬷好没知己，你那哑孙子关夫人甚么事儿！无缘无端被你拖下水，现还被秦兴那小王八蛋威胁，出银子着力安葬他爹，我们夫人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哩。趁现事情未闹大，你还是卷了承担，爱回哪回哪去吧！”
孙氏正觑眼细看帐册，一边听桂嬷嬷报帐。碧菱站在她身侧，拿了红木雕花柄团扇，正轻缓摇着风。
李嬷嬷听得赶她走，悄瞅孙氏神采，是无回寰余地了。
她夙来高傲逞强，哪受得住这股子冤气，一怒之下，脑热头痛，眼乜鼻塞，竟是病来如山倒，下不得床。
桂嬷嬷看她反正耍泼就是不给，一时也无体例，忍着气告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