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整齐,洒泼过水还未干透,洇着一片片湿印儿,两道边古树葱笼,繁花似锦,来往人颇多,熙熙攘攘的难快步,瞧路人衣冠打扮,倒如给事中郑保英所言,官吏、儒生乃至流寇市儿皆好男色。
气不过又聚来几个,把买卖清冷的仇恨一股脑宣泄,有照脸扇耳光的,有在他肩背处又拧又掐的,有趁机把他头上锦饰、耳环及腕间绞丝银镯剥溜下来的,更有甚者,空着两手要剥他的裤儿,嘴里喝叫道:“孽根老是无用处,不如割了喂狗。”
沈泽棠行动渐快起来,舜钰边走边侧脸悄望,那男童脸上一道泪痕一道血印,终是寡不敌众,哭扯呜啦喊着亲娘拯救。
舜钰定睛望着,本来被打的是个十二三龄男童,却学妇人装束,挽髻簪花,穿石榴红裙,打的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不慎跌落只绣鸳鸯红鞋,被另个凑围上瞧热烈的娼妇踢远,咕溜翻来捣去,掉进臭水沟里,浮游而去。
沈泽棠抿抿唇瓣:”听旁人说的,我不来这里。“
门前立的两个青壮侍从面露忧色,非常殷勤的恭迎入内,嘴里陪笑道:“爷莫瞧我这里孤单,实因才从李帽胡同那处搬来没几日,熟客还未曾寻来,这里的名伶儿、水琴和水仙今未曾出去陪宴,皆在房里闲着,倒可陪爷几个吃酒唱曲,清闲一回。”
沈泽棠微愣后笑了,倒任她抓着自个胳臂,低声道:“不消怕,各行各道保存皆有端方,这里亦如此,买春客遴选谁就是谁的客,最忌上前哄抢或生拉硬拽,不然在这里没法容身。”
他俩手里一个托着竹笙,一个拈着白玉笛子,笑着前来施礼。
转进樱桃斜街,忽便入了另一个六合。
却见得那饱满娼妇从她面前晃着白脯儿,颠颠颤颤跑过,至街心间,一把拎起个纤细身子后颈裳领,抬起胖肉手兜头一巴掌,骂道:“打死你个粪门里讨糊口的,胆量大哩,敢到这里抢客!”
像姑堂鳞次栉比,隔几步便是一处粉白墙围,水磨台矶缝处用心弄成苍苔班驳样,朱红门开半扇,另闭阖半扇板上,挂黑漆镂金的四方长条小牌,皆刻着”庆喜堂“、‘醉春堂“此类、或直接将花名刻于牌上。
说着间,朝沈桓使个眼色,沈桓会心,从袖笼里取出包银子,递给收钱的阿公,那阿公掂掂,对劲的瞟两优童一眼,呶呶嘴,表示是大主顾,可要谨慎服侍着。
舜钰四周张望,但见靠墙壁花架上摆满各种古玩,不晓得烧的甚么熏香,闻着淡淡微甜。
舜钰内心有些奇特,实在他来不来,于自已无关的!
不肯再看,回过甚来,已至甜水胡同口,一个老娼坐椅上边喝烧刀,边剔着牙,见着这几人朝樱桃斜街方向去,那是优童销魂之桥处,遂满脸酒气嗤嗤笑喊:“世风日下,爷们丢掉水路,一径走起水路去哩!“
舜钰细看,名唤水琴的鹅蛋脸,柳眉横翠,星目流灿,姿势傲视神飞,另一个唤水仙的,杏圆脸儿,身骨圆润,粉粉一团儿倒显天真,内心暗忖,他二人确是各有各的惹人处。
那男童嘴里犹逞能:“只是打此道过,狐骚怪味的娼妇你慌甚么?”
而水琴水仙亦在打量,见皆是玉树临风不凡客,于常日里所侍分歧,内心格外欢乐,愈要更加的奉迎。
沈泽棠忽得眼眸微闪,起家和舜钰更调个座,如许般,他身边坐着水仙,水琴则坐沈桓边,冯双林及舜钰便夹坐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