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韫唇角还是勾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他神采未变,开口所说之言,却似惊雷一道,打了萧辕一个措手不及。
纵使萧辕各式长袖善舞,精于机谋,事事谨慎、到处留意,躲藏藏匿胸中野心,以谋皇权。但直至今时,萧辕方才参悟,何为真正的帝王机谋。谋于世人未察时,计定局终无人知。他本身于通天策画之前,也不过一个懵懂小儿矣。
“长韫兄……”萧辕不知邵长韫面上为何暴露这般神情,不由轻唤一声。
至此,萧辕面上疑色方才尽数散去,他抬手端起茶盏,饮下彻夜第一口清茶,笑道:“比起这碧螺春来,本王倒是更爱那普洱。”
邵长韫阖下视线,轻笑说道:“王爷熟读兵法三十六计,又何必鄙人多言呢。”
“欲治沉疴,药指导之。一计将成,必将有引。若不是皇命难违、祸及性命,世人又怎会破釜沉舟,决死一搏呢。”邵长韫迎目视之,面上神采断交而又森冷,隐于袖间的双手业已然有了些许颤抖。
上回书说萧辕夜访惊真假,心胸惊奇究来处。
萧辕侧目看向邵长韫,语意笃定道:“那宣文一十八年,令尊大开城门恭迎叛逆之军,守城将士却未有禁止。不必说,亦是令尊的运营吧。”
邵长韫沉默很久,喉间收回一声沉重地感喟,面上挣扎之色顿起。
“大齐末年,政治昏聩,民愤澎湃。父王被迫举兵叛逆,意欲取齐六世而代为王。而令尊此前便入朝拜相,若依你而言,这二者之间想是有所关联。”萧辕按下心中的澎湃波澜,将贰心中头一宗的迷惑说出。
烛火轻摇,坠下一滴红泪,茶虽已凉,夜仍未尽……
“宣文一十二年,四支叛逆之军以“废齐王而代为王”为号,举兵直击圣京,亦是令尊的手笔?”萧辕神情稍稍整肃,眉尾轻凝的问道。
明言人共语,本不消说破。
欲知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细述。
那萧辕于朝堂之上,亦是翻滚了几载的人物。虽不能勘破邵长韫的心机,仍旧从他微滞地行动之间窥得了一丝端倪,遂笑语问道:“如何,长韫兄但是有甚么难言之隐吗?”
“前尘已过,长韫兄又何必再提。”萧辕面上神采微凝,安抚道。“何况父王早已下旨诛杀反成余孽,所剩残众,亦不过是些蜉蝣蚱蜢之辈,不敷为惧。只要长韫兄心向大成、永不生变,我大成王朝必可保你安然无虞。小小余孽,又何必长韫兄烦忧。”
“鄙人亦不是贪婪之人。只求来日我邵氏一族有难之时,王爷能替吾族美言两句。到时,自有人将玉玺拱手奉上。”邵长韫勾唇轻笑,月白风轻。
“甚么!莫非……”萧辕心中一片乱麻,喃喃不知所言。
邵长韫眸色淡淡,似是晓得萧辕顾及甚么。他敛袖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腔调清冷道:“汝之野草,吾之仙药。”
“邵老国公原为大齐黄阁,于宣文一十八年间弃暗投明,大开城门以迎新帝。恰是以举,叛逆雄师未失一兵一卒便颠覆齐六世统治,得以建立新朝。父王感念其功劳,不因其为前朝遗臣而另行待之。于大建立国以后,便下诏册封邵老为定国公。”
“家父所跟随的那位骑都尉……便是您的父王,亦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