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遭却觉心境沉闷,一盏茶没两口就给吞咽精光,毫偶然情细品,忽地便想起昨日夜间的场景,遭遭儿走至长门别苑,也不知发了甚么昏,竟懵懵走了出来。
“从长计议?”卫子夫苦楚一笑:“本宫能等,可本宫腹中孩儿等不了呀!再迟疑,本宫如何被人害的滑胎都不晓得呢!婉心,你便听本宫叮咛,去办吧,本宫与腹中孩儿若然能脱此一劫,必当念你平生一世的好。”
婉心赶紧叩首:“娘娘莫如此,娘娘待婢子之好,婢子经常感念,如有效得着奴婢之处,凭娘娘一句叮咛,赴汤蹈火,满是婢子自个儿的主张……只是,娘娘前头已生养三位公主,好赖这腹中皇子是我们翻身的独一筹马,若真用药不当,出了甚么岔子,可要悔青肠子的呀!”
婉心公然明白了。卫夫人的意义是,自损龙胎,“加快”帛画中麝味的“氲散”,一旦腹中龙胎有碍,陛下天然大怒彻查,到时候再牵涉出帛画一事,昭阳殿阮氏,便是再也脱不了干系了。
婉心因叮咛身边宫婢:“烦再走一遭,为娘娘存候然脉。”又道:“彼苍白日的,不必再奥妙,如果路上遇着甚么人,问起,你便答按例为诸邑小公主请脉,莫牵涉上娘娘。”
“那便好。”
那老仆一起远远跟着圣驾,原是插不上嘴儿的,但听天子这么一说,话中仿佛是有责备的意义,唬得她丢了魂儿似的,直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原不是当差的图费事,不肯生炭炉,实在是……我们长门宫里,入冬炭敬总续不上,去讨要呢,掖庭推阻再三,牙缝儿里半点不肯抠的。这会子已开了春,想来炭是再也用不上啦,掖庭那起子掌事的,更能推阻……天是阴戚戚的,老奴也没法儿,牙缝里攒下来的一些炭,全贡了娘娘内寝宫,便是这模样,娘娘仍旧吃了寒气,这会子榻上歪着呢,病弱的不成模样……”说到这儿,老仆心犹戚戚,倒是拧下几滴泪来,好不苦楚的。
已有宫女子服侍卫子夫洗漱,喝了早茶,又进滋补燕窝,一番拾掇以后,卫子夫显得容光抖擞。婉心却还是不放心,道:“夫人,可要再宣太医令?腹中胎儿为大,老是要稳妥些,才气叫人放心呀。”
杨对劲不愧是杨对劲,总能摸准龙脉,他深知“皇后娘娘”这个名头,一时还能扛将下来,陛下并非全不怀旧情的冷血之人,即便对“皇后”早已偶然,但毕竟还是自家表姐,打小儿一处长大的,一提起陈阿娇,内心老是柔嫩了一块儿。
卫子夫笑笑:“是,宣太医令……”
杨对劲应“诺”,缓缓退下。
“是了,是个秽物,一定人也不‘秽’的,真真儿肮脏呢!”婉心唾了一声,内心又是气,又是为自家主子难过、焦心。
婉心拭干眼泪,灵巧地附耳贴上。
婉心骇的腿下乏力,膝一屈,竟直挺挺跪了下来!那声音早似失了魂似的,沙哑的竟像一截糊粢饭的脆叶,“啵”一声,便裂开来:“娘娘!您……您可别吓奴婢呀!这麝味入药,于女体大损!何况现下,娘娘已身怀六甲,若服坏了药,腹中皇子恐……”
言下之意是,即便讨来入麝味的药方剂,又怎能害旁的嫔妃滑胎?何况,此举太走险,天子虽年青,心性却老成,若知后宫当中,捏着这些个玩意儿祸害旁人、争宠斗狠,亦是毫不会轻饶祸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