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帝王专情是祸,古来帝王无嗣……那便是祸中之祸。太后娘娘又怎会睹忍我大汉万年江山传承无嗣?
他看着那测字先生,冷冷道:“你测的半点不准,娇娇命里主贵……是千万年的命数,这一点,永不会变。”
测字先生咳了一声:“小公子大贵,带来的女伴偏也要能人所难让我扯谈她命里路数也主大贵,如许地,我如何能说好?”
彻儿却不似方才愠怒了,眼中有一撮纤细的光色切近了一处,眉间攒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郁色,他好似,非常难过。
彻儿伏首:“母后降罪……”
“比如呢?”
太后娘娘趋前一步,竟是来扶我:“好孩子,吓坏了你,起来吧……”
我也低头。那一年的白虎殿,现在想来,还是手心底里发寒。大行天子棺椁停在那边,一重一重白幡晃过,好似隔断了另一个天下。恁是荣光无穷,恁是权势滔天,到头来,亦不过是冷冰冰地躺在那边……
彻儿转过身来,向我使眼色:“娇娇,听母后话,你先回椒房殿,待朕归去了,再瞧你。”
当时我并不懂,太后娘娘这一顿笞鞭,尽想是要淋了我身上来的。
他长叹了声。
“这世上的祸事,有些,只怕兜不住……”
他身边的美人愈来愈多,换过一茬又一茬,却并无久留的。当时我并未多想,或者,彻儿流连花丛,仅仅是为了皇嗣吧?毕竟,天子二十多了,膝下却无子。各路诸侯虎视眈眈。
“娇娇很好,她揽祸,我给兜着。”
他倒也不卖关子:“我便是说,这女人面骨虽显大贵相,但……只怕长不久来!”那撮小胡似要被他摸了个精光滑,他眯着颀长的眼,好生的不食人间炊火:“女人眼尾余光略浅,是繁华命,却主不长。”
彻儿多不幸。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夜正浅,天子跪在猗兰殿前,长夜未歇。
“呵,这位先生只怕嚼说错了,要她繁华,我一人便可!我要她这平生繁华繁华,我敢保她,何人能挡?”
这个世上,我总有些事情是猜不透、不了然的,比方彻儿因何待我冷酷很多,比方,彻儿被留在猗兰殿那一晚,太后娘娘究竟与他说了甚?
罢了。
我还没说话,那测字先生细打量我,摸了小撮胡子,说:“说不好……”彻儿笑了:“我说你本领不敷,你还不平……”他把我揽畴昔:“娇娇,回吧,不好顽了。”
“皇上!”太后娘娘起了火,蓦地拔高了音量:“您的御前您不治,哀家帮您治!”
彻儿停了脚步,眉色略一皱:“你这话甚么意义?”
我的,中宫椒房殿。
彻儿不敢回声。我亦是跪着,又替他难过。
“小女人性子打动,易招祸……”
我被拦在殿外。转头,只剩下冷冷的月光拂照。
天子的眼睛愈浓愈迷离。
太后娘娘乜彻儿一眼:“天子君威,哀家不敢犯,皇后凤仪,哀家亦是不敢冲撞,这些个小虾米小蟹兵……哀家还要顾念脸面?”
我内心策画着,这确然是无题目的,虽则在朝前,我决然不敢直呼陛下名讳,但私底下,彻儿毫不见怪。我与他打小儿一块长大,暗里里,彻儿也不肯这些端方束着。况然,我只称呼彻儿名讳,并未唤“陛下”,这天底下,名儿类似之人,何止千百,这里个,又能看出些甚么马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