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面色平和,似满不在乎,只问:“承明殿住着谁?”
阿娇笑问道:“你服侍本宫有多久了?”
阿娇悄悄“嗳”了一声,递过手炉子,眼神却出愣地飘了远去。琉璃瓦檐,恢恢殿宇,似群山绵连绵伸远去,这偌大的汉宫,一砖一瓦,俱是她熟谙的;一情一状,却皆是陌生的。
蕊儿被唬的似丢了魂,吞吞吐吐道:“也……也没甚要紧的,娘娘……没说甚要紧的。”
窦太后抬了抬手,轻掬一口气,面色蕉萃:“千岁永泰?骗三岁娃娃的话,你呀,别搁哀家长乐宫来哄我老婆子,今儿关起了门,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哀家居后位这么多年,窦氏满门皆沾带着好处,这些啊,哀家懂,你想必比哀家更懂……”窦太后扶了个宫女子,微微靠软枕起了起家,喘口气儿又持续说:“……哀家也想再多活几年呀!看着你们,得侯的得侯,封王的封王,哀家眼一闭,也好放心去见先皇,蹬了腿儿往霸陵里一躺,管得你们刘姓窦姓如何争去?哀家……追文帝纳福去啦!莫管……凡事莫管……”窦太后闭上眼睛,音量愈弱:“可哀家能放心走么?你们不懂避锋芒,这窦氏这点子产业,偏要和他姓刘的争!争的过么?争过了有活头么?哀家想看着你们好好儿地过日子,哀家想多活几年呀!但是能成么,天不假年,老天爷那囫囵口袋子收的紧呀,盯着哀家呢!哀家一走,我包管,彻儿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们姓窦的……”
入了冬,长门别苑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永巷八大宫的主位皆是按位阶向掖庭要炭敬、例份,掖庭对妃嫔起居诸事,也多有在乎,天不寒时,早就将每年例行炭敬、绒衣、棉被等过冬用物贡献上了。但这长门宫的用物,倒是一呼三推,陈皇后现在禁于长门,更是呼天不该、叫地不灵,那班子厮门便也不太在乎这位看上去翻身有望的前朝中宫之主。
蕊儿因说:“小婢……小婢打椒房殿跟来的……”
窦太后咳了一声:“少君,你是有话要说?”
小蕊儿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又见前来扣问的是宫女老嬷嬷,便照实相告:“前会儿宫里的炭都用的差未几了,再接不上生火,转头娘娘就该挨冻啦。我们去掖庭内府要炭敬,去了几次都是推三阻四的,这回儿再去,婢子和小红、小玉胀足了胆,铁了心要记档续上炭,他们如何拿捏我们的?像打发花子似的扔给小婢几块碎炭,嘴里骂骂咧咧说些刺耳的话……小婢受些辱不要紧,只是,他们如何编排娘娘的……”蕊儿说到这里,取出细绢来,悄悄拭泪。
阿娇拂了拂手:“但说无妨。”
窦太后还是喘着粗气,仿佛一时半会儿不太能回缓来,她乏力地摆了摆手:“跪安罢。哀家说不来了,这心口……淤着甚么东西似的……”
再上面的话,想必不大好听了。老嬷嬷从速使眼色,叫小婢蕊儿打住。谁想倒叫阿娇瞥见了,挥手阻了老嬷嬷,道:“不打紧,叫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