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字倒有些过了,我丈夫他爹虽非刽子手,但也是他亲手逼死我丈夫,扳连我儿死,我好孙儿无人看管,你说可爱不成恨?”
邴吉喝了茶,因说:“某身负皇命,不能久滞,这便告别。”
那官人大惊:“老媪安知某为廷尉监?”
老媪因说:“老妪身弱病多,今得大不幸,蒙大冤,唯廷尉监可拜托!廷尉大人可救也不救老妪?”
老媪不答,只笑着将一盏茶推至他跟前。
“也要看这冤……是因谁而屈,若屈大了,只怕廷尉监也不敢管。”
“那您是……史良娣?”邴吉摇点头:“也不对,史良娣应居太子宫,与史皇孙在一块儿。”
邴吉心说我又不识得你夫君,怎地你夫君之命还须我来还?便说:“现在这世道,枉死几人也是有的。若委曲能昭雪,也算美满。”
那马燥烈地蹬开后蹄,当空长嘶。这官人狠勒马缰,口咄:“牲口!莫伤人!”
老媪说:“是我那夫君的生父,邴大人你说,这天底下哪有如许的父亲?”
本来这官人乃廷尉监邴吉,为人忠诚诚恳,刚正不阿,此趟赶路是为天子宣召,巫蛊事发后,太子吞剑自刎,天子大怒,因召列臣回宫,特别慎重这廷尉监,需查办巫蛊案善后事件。
邴吉为人朴直,平生最恨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鬼鬼祟祟,因闻声这老妇人话中暗刺他包庇“鬼祟”,更是气不过,因说:“我不信天子脚下,另有我廷尉监不敢管之事!你倒说来,是谁冤死你夫君?待某为你主持公道。”
她这才有些哀痛的意义。
因问:“老媪莫走!待我问你——你所称‘夫君’姓甚名谁?而你又姓甚名谁?”
谁知那老媪不惊不慌,见邴吉这般,却不再做胶葛。因回身即走,口念叨:“彼苍昭昭,不幸老身血冤不得昭明!天子无信,应我之事多少年还是一纸空文……不幸、可叹!”
“老媪莫拿我作打趣,”邴吉愈发胡涂,“你言下之意,你夫君乃故太子……”
说着便将那官人迎入短亭。亭中已备生果茶水,有一盏茶是那老媪喝过的,可见方才她便落拓等在此处,远见马来蹄踏,才滚坐地上,拦了一人一马。这老媪行事谈笑晏晏,却又不像蒙大冤叫天不该叫地不灵之辈。当真教人猜疑。
那老媪便教邴吉附耳过来,邴吉照做。老媪贴着他耳朵道:“这逼死亲子的公爹,乃当今圣上,老妪所冤,皆败陛下所赐。这案子——廷尉大人接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