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点头:“阿娘,你都健忘二丫了,二丫也忘了。”
“因为……她是父皇的皇后。”兄长俄然有点严厉了:“……她也待我们好。”
南园遗爱。故剑情深。
红绸十里,锱铢无计。举长安城百姓皆知,此仪仗乃公主所置,搬进上林苑的,乃汉室公主。
这多可骇呀。
他待我好,我真不想他难过。便说:“兄长,我们不谈娘娘,二丫饿了,二丫要吃云吞。”
但她面上的欣喜只一瞬便畴昔了,她有些露怯地瞧了眼太子——
我摇点头,抹了抹泪:“当然不怪!兄长是为我好!我感觉来了这里,比内里也要好些。——我长高了这么多!”
我在宜春/宫,拔节似的长,再一年,竟蹿高了半个头。嬷嬷和阿娘不再追着我喂饭,我懂事很多。
话才落,她便觑见我,真真是眼神胶着的那一瞬,眼眶里便蓄着泪了。“……思儿。”她唤我,她这么唤我。
太子哥哥笑道:“自家人,繁文缛节无甚紧急。母妃还是这般殷勤。”
他的玄色冕服,逶迤拖地,殿下朝臣恭肃跪:“恭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
太子明是有些不欢畅了。
这里,也曾经是我母亲的椒房。
那是我刚学会的祝词,宫里的人好生奇特,都爱这套虚礼。中宫王皇后必然听过无数回了,可就在我刚落音时,她瞳人里有晶亮的光芒闪过——
椒房,椒房,以椒和泥涂壁,周室温且芳。皇后所居,其贵仪不敢视。我的母亲,君父的嫡皇后,薨于此。
东宫生来暖和可亲,宫女子在他面前便也不拘束,轻笑着说:“娘娘一听太子携公主来谒,便欢畅得不知如何地,这会子哪能不盛装呢……”
她是一个极好极暖和的女人。我在椒房殿第一次见到她,便觉亲热,如果娘还活活着上,或许便和她普通。
他的弃妇与女儿,都居上林苑。
“不是,”他笑了笑,又摸摸我的头,“父皇也驰念你。”
阿娘有些难过,昂首看了看枝上新柳,眼眶里蓄着泪,她感喟:“二丫,你不要怪你兄长,他……”
因跪:“敬武拜见母后,愿母后长乐无极。”
它曾经目睹汉宫十一名皇后从红颜至暮年,汉宫多少故事,老在椒房中。
我笑了笑:“兄长,你比二毛还要好!”
那宫女子只打量我一眼,便跪:“婢子拜见敬武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千岁永泰!”
这一晚,是我在宫里过得最欢愉的一晚。而后很多年再回想,还是初入宫时这寒冬的夜晚,最暖。
上一回有宫里人来,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黜宫人于昭台,为帝王弃。与景帝皇后薄氏命途倒是类似。
本来敬武的命,在君父眼中,亦不过如此。
他便笑着让了让,将我推至跟前:“这是敬武,你认认。”
兄长一愣,眼睛里俄然闪过悲色:“我去求父皇,等你再长大些再搬宜春/宫,兄长也……舍不得你。”
她抱着八岁的我,软声让提暖炉子的宫人再靠近些,呵出淡淡的暖气,蹭得我鬓前微痒。我缩在她怀里,只觉暖和,就像在长安街隅的老宅里,被阿娘和嬷嬷抱着。
她是我的母亲,是我归汉宫后,除兄长以外宫里独一对我好的人。
袖里挑出一双极都雅的手,腕上戴翠绿,那手触着太子的一瞬,便稳稳顿住:“好孩儿,你来啦!mm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