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必然孤傲地坐在凤阙阶下，真想拿他的江山永固去换一妾妇的命。雨水也会沿着他的鬓发滴下，或许还会落进君王的眼睛里，他哀痛地抚袖擦泪，辰光都被君王的幽怨凝住……
枝上残雪覆新柳，衬得那绿意更嫩。我立在那儿，将小小的一团身子也裹成了球儿，我专注地盯着他赐我的上林苑，只那么一动，便又吐出三个字：“我恨他。”
大抵很多年前的目前，也是如许落雨不断。
我原该不哭。多想奉告兄长，在敬武的心中，也是母后更首要。如果能够，敬武毫不肯出世，敬武不要拿走母后的命。
阿谁时候是如何模样的呢？
她原该好好活着！
但是我想，她必然和椒房殿里住着的那位王皇后普通慈悲美好。
敬武就是在这一天出世。
阿娘已经有些管不住我了。我不再裹火红的狐狸裘，却仍然会“跐溜”上树。昭台最高的穹顶，我哄小侍搭梯子悄悄爬上过，在那边，能够瞥见兄长的家。母亲的椒房殿，不知在那一道道逡巡纹路哪一处的折回里。一场冷雨，将皇城淹了去。
他到底食言了。在兄长与君父的心中，向来母后更首要。
我怕皇城的落雨，更甚寒天冻地的一场落雪。我竟是喜好雪的，大略雪色中我能够瞥见阿谁雾气蒸腾的长安，我的云吞，二毛的烙饼……再冷的雪天，我竟不怕。
大抵这平生都不会了。
我就是在这场雨中，遇见阿谁疯妇的。
元康三年时，他握着敬武的手，带我回家。说过让我再不受欺负，再不孤傲。太子殿下毕竟还是没能兑现承诺。敬武在幽幽上林苑，早捱过了萧瑟凉的年年事岁。
阿娘抱着我，说：“二丫，那你也不要怪……陛下。”
而不是似现在这般，早早埋入冷冰冰的地宫。
她如果还活着，该多好。
我跑走在雨里。跐溜溜地像只矫捷的狐狸。仿佛有人在我耳旁说：“不要哭啊……敬武不要哭啊……”我狠狠甩了甩肩，毫不会哭的。
我向来没有见过她。
而后，游龙似的收回攒金底儿的冕服袍角，孤零零的汉宫，烦复的孤单终究将君王吞噬。
雨水顺着鬓角的发滴落下来，呼呼的风声就像放肆的雪点子掠过耳鬓。如果然落雪了，那该多好。
不知甚么时候才气再见到二毛。
当时我还记得二毛，我在想，二毛这会儿还爬窗子麽？还尿床麽？大抵不会了，我不在了，没人逼他尿床气他爹娘。
……这一天，也是亡后的忌辰。
这秋色是无边无边了，转眼又循环一季。
小侍鄙人面喊：
阿谁时候，君父尚年青，他有剑一样的眉，姣美的脸庞棱角有度，说话的时候依罕见始成帝王的气候。但他也会惶急，在这个雨天，他必然急得没本事。
君父那么思念她，兄长那么思念她。
我说：“阿娘，我不喜好这里，这里闹鬼呢，我怕，我要去找兄长。”
他于高座曾咄：“生而克母！”君父必然深恨，为何死的不是女儿敬武，恰好是他情深意浓的嫡妻。
可他没来。
他尽觉得我在望长安，望那一场永久归不去的落雪。
偌大的汉宫，喧闹似街井。
我是在等兄长。他应过我今儿会来陪我。
“他没来。”我对着指头，不在应他的话，却又像在与他说话似的。